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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李况 (第1/3页)

第二天神不守舍地当了一天的值,归家之时李允才蓦然庆幸没有出什么差错。他快马加鞭赶回家里,偷偷把昨夜藏在卧房抽屉里的一艘纸船拿出来看了又看,方才小心地又放了回去。

打开抽屉中的暗格,李允拨拉出自己平时积攒的私房钱,分了一大半装在荷包里,方才开门出去找徐涧城,却听廖三说徐涧城已经在晚饭前离开了。李允快步走出大门去,果然看见徐涧城提着个小小包裹,站在街角的墙壁下等他。

“徐先生,这点钱先收着,等爷爷从朝里回来,我再求他老人家给安排个去处。”李允将荷包塞到徐涧城手里,口中快速说道。

“若只是为了这些金铢,徐某也不会厚颜在此等允少爷了。”徐涧城自嘲地一笑,“只是徐某还想再见辛一面,不知……”

“这个,恐怕有些难了。”李允想起七叔对辛的严密看护,不由面露难色,“徐先生,来日方长……”

徐涧城是聪明人,一眼看出李允的为难推脱之意,不再坚持,躬身一揖:“来日徐某若有出头之日,定不忘允少爷的恩情。”

“以徐先生的才学,他日定能脱颖而出。”李允说到这里,抬头看看夜色已至,不由惦记起与清越的约会。

徐涧城苦笑了一下。云荒大陆并没有如同中州的科举制度,像他这样的异乡人若没有朝中官员贵族举荐,是万难踏入天祈王朝的官僚体系的。只是面对着李允这样的年轻人,他根本不会解释。再次作揖告辞,徐涧城转回身,走入了夜色苍茫的越京街道中。从李允的角度看来,更像是这落魄的人影,被檐牙参差的越京城吞噬了一般。

礼貌性地站了一会送徐涧城离开,李允蓦地转身跑回家去,从卧房抽屉中捧出那枚纸船来,用一只木盒盛了,偷偷从后门溜出了家。

估摸着今晚祖父李况便要回家,李允不敢骑马惊动家人,蹑手蹑脚远离了李府的灰砖大院,方才一溜烟地朝着太仓寺卿府邸奔了过去。

到了太仓寺卿府的后墙下,李允探看四处无人,提气跃过墙头,无声无息地落在院中。小心地沿着墙脚走了一阵子,果然看见一株花开繁茂的月亮树下,坐着个袅袅婷婷的身影,正手指绞着绢帕,百无聊赖地四下张望。

轻轻走过去,李允平复着激烈的心跳,小声叫了一声:“郡主。”

“呀,来啦。”清越猛地站起来,语带嗔怪,“怎么一点声响都没有——倒吓了我一跳。”

李允笑了笑,没有开口。虽然心中对此番逾矩之行惴惴不安,但看到清越这副活泼娇俏的模样,心想就算被祖父打一顿板子也值得了。

“别怕,父王他们都出去了,就剩我和几个嫂子在。她们早睡下了,不会发现我们的。”清越有恃无恐地说到这里,引着李允坐到一处点了灯烛的木亭中,方才笑道,“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叫什么呢。”

“在下李允。”李允虽然坐在清越对面,却不敢正视,微垂着眼盯着面前雕刻了玉兰花纹的石桌,只觉得双颊红得发烫。

“李允,好像是中州人的名字。”清越大大方方地盯着李允羞赧的脸,口中兀自道,“在我们苍梧郡的中州人不多,我以前只见过一两个中州行商。看的样子,和他们大不一样啊。”

“中州也有很多民族,不过总的来说,中州人脸部的骨相和空桑人不太一样。”李允答道。

清越听他这么一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奇笑道:“哪里不同?”不待李允回答,清越又道:“闭上眼睛。”

李允见她从座位上站起,倾身过来,慌忙闭上了双眼。下一刻,他只觉一只清凉柔滑的小手轻轻抚过了他的脸,从额头直至下颏,虽然只是短短一瞬,却仿佛带着火种将他的脸一路烧起来。

“果然,的颧骨比我们低,鼻子的形状也不一样。”清越兴奋地道,“光看的话,还真没那么明显。我一开始还以为是空桑人呢。”

“我们李家迁居云荒已经数百年了,可能掺杂了一些空桑人的血统。”李允说到这里,微微笑道,“郡主不是想看我叠的纸船么?”中州人虽然早在千年前便开始定居云荒,但毕竟是外来的种族,在空桑人建立的各个王朝都受到一定的限制,所以李允不欲再继续这个话题。

不过李允这种夹杂了逃避的微妙心态,清越是无法体会的。年少的郡主只是好奇地盯着李允捧出的木匣,伸手将桌边的烛火又移得近了一些。

那是一艘精美绝伦的纸船。船头是天祈王朝神兽“狷”的装饰造型,船身用无数的纸片拼接出精雕细刻的船楼,连窗边的棂框都栩栩如生,而船底则是两排密密麻麻的船桨,只要一转动船尾的机关,就可以整齐迅捷地划动。

“真是好漂亮,我都舍不得放到水里去了!”清越摩挲着纸船,爱不释手,“还会叠别的样子,对吗?”

“是。”李允的脸隐在烛火后,倒显得两个因熬夜而乌黑的眼眶没有那么明显,“只要郡主喜欢,我以后还可以叠其他的船样送给郡主。”

“别郡主郡主的,就叫我清越好啦。”清越转头对李允灿然一笑,将纸船捧到两个人中间,“不过这次叠的,是什么船啊?”

什么船?李允一时间愣住了。这艘装饰华美的大船,不是画舫,不是楼船,更不是战舰,自己究竟是凭了什么印象在一夜之间将它制作出来的呢?

“我看出来了,这艘船,倒像是皇上去伽蓝帝都的时候,在镜湖上乘坐的御船呢,否则怎么会在船头装饰了神兽。”清越兴奋地抬起头,眼睛亮闪闪地看着李允,“可惜我以前只在里看过绘本,一定是去过伽蓝帝都,亲眼见过这艘停泊在皇家港口里的御船吧?”

“或许是吧。”李允微笑着垂下头,脑子里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有什么记忆要破土而出,却最终徒劳地蛰伏下去。然而不待他多想,清越已经捧着纸船站了起来,笑嘻嘻地道:“我们去池塘边玩吧。”

犹豫了再三,清越到底没有舍得把纸船放到池塘里去,验证李允对纸船坚固性的承诺。“这艘我留着,以后叠了新的来,我们再放。”李允临走之前,清越抱着木匣笑道。

“以后……我还可以来看么?”黎明的晨曦中,李允有些情怯地问道。

“当然啦,我还要把的船带到晔临湖去放呢。”清越笑意盎然,“改天晚上我们一起去游湖吧。”

“可是……越京晚上是宵禁的,特别是晔临湖周围……”李允有些担忧地告诉清越。

“那今晚不是也来了?”清越嗔道,“如果被抓住了会怎样?”

“那是因为我的武功可以避开巡城卫士。”李允老实回答,“越京府例条规定,平民违反宵禁者监禁五天,贵族缴纳金铢一百。”

“不过才一百金铢嘛。”生长在王府富贵之中的平城郡主不以为然地笑了,“咱们不管它,去玩好了。老是循规蹈矩地,多没意思啊。”

清越最后一句话触动了李允的心结,便点了点头,不再反驳。

看着李允轻盈地翻越了墙头,消失在视线里,清越忍不住低头一笑——李允那羞赧的纯真的笑容,与她以前所见之人大是不同,而那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稚拙的举止,更是如同孩子一般可爱。

心不在焉地当了一天值,第二天夜里,李允失眠了,脑中翻来覆去的,都是清越灿烂的笑容和清脆的话语。

再躺不下去,李允干脆起身,点亮了案上的蜡烛。拉开柜门,他拿出一叠油纸,正要折叠,耳边却仿佛响起清越不经意的话语:“除了叠纸船,还会什么呢?”

还会什么呢?李允蓦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苦恼地撑住了额头。清越多才多艺,琴棋画无一不晓,就连马球也打得纯熟,可是自己呢,自小被祖父逼着摒弃一切娱乐专心习练武,除了一身武艺之外再无半点长处,就连叠纸船这样的小小消遣,也不知是冒了多大的风险才坚持下来。这样的自己,任何人都会觉得乏味无趣,对于生性活泼好动的清越来说,更是不久就会腻味了吧。

霍地站起来,李允走过去拉开了房门,犹豫一下,终于朝西跨院走去。虽然李家儿孙在祖父李况的训导下都和自己一样心无旁骛,但七叔李甚却生性洒脱,最喜与斗鸡走马的纨绔子弟结交,丝毫不把祖父的训斥和家法放在心上。这两天七叔正因为心爱的鲛奴辛变身而心情大好,就算前几日自己与他有些隔膜,此时去求他答应教授马球,应该不会被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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