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黑了,我以为你们都睡了呢!你这么大声音,也不怕吵到姑父和姑母休息。”白丞予解释两句。
“爸爸带妈妈去听戏了,怕什么!”冯映晚冲他眨眨眼,“我打算回北方看看外公,咱俩一起,你赶紧收拾东西啊。”
“回北方?什么时候?”
“后天出发。”
白丞予心中一紧,“后天?怎么这么着急?”
“不急啊……再说外公家什么东西没有,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小半月就回来了。”冯映晚道,“还是说……表哥有什么事情没有处理完?”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句话在白丞予心中的含义俨然变了,他嘀咕冯映晚乃至姑父姑母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故意在试探他。
“没,没有啊……只不过回去看祖父,定然得带点儿南方的特产……这时间这么仓促,我也没时间去挑……要不然下周再说?”
白丞予努力平复着心绪。
“这有什么的,外公那里想要什么好东西没有。你明日就派人去买几件,总归都是心意,外公定然会高兴。”
白丞予没个准备,也不知现在到底什么情况。只能继续打哈哈先把事情囫囵过去。
第二日,山本果然又找上了他。
“白少爷,我今天来是要给你送消息的。”山本这一次倒是没有直接到白丞予的办公室,而是约在了外面日式餐厅的单独房间。白丞予竟然也去了。
白丞予压一压自己的帽檐,“什么消息?”
“我的人说,卢嘉杰派人在四处找簧子,看来他已经查到了擎山帮头上。”
白丞予自嘲的冷笑一声,觉得自己真是个天真的傻子。
当时醉酒之下,一时意气让簧子去教训冯映晚,自以为是在局势复杂不受冯家和白家控制的南方便能为所欲为。又信了簧子找其他帮派“代为处理”的做法,以为上了一层双保险。谁知东窗事发,竟然还牵出了本地的金帮、卢家,甚至是日本人,簧子的身份迅速暴露,真是自己给自己挖坑。
山本见他麻木的表情,料想他已心如死灰,不愿挣扎。又道:“现在你知道我是真的为你考虑吧?”
“如果不是我一早控制了簧子,帮你解决掉这么个麻烦,你现在根本不可能安然无恙的坐在这里。簧子是道上的人,道上的规矩,弱肉强食,皆为利往。你应该庆幸他是落在了我手里,而我,是你的朋友。”
“既然是朋友,你又何必专门找我出来跟我说这些?”白丞予无力。
“因为我还不确定我们的关系。白少爷没有让我看见你的诚意。”山本把身子往前送了送,低声问他:“白少爷的船……快到了吧。”
白丞予忽地跟触电般一阵战栗,喃喃道:“你果然知道了。”
说起来,簧子与白丞予交好,最初当然抱着极强的目的性。除了白丞予的家世钱财,又对朋友“大方”,还与他现在所在的职务无不相关。
擎山帮帮主是船员出身,上岸创立了自己的帮派之后,为了来钱又干起了“老本行”,联络了几个船队,在这不安稳的世道之下帮着干起些走私生意,来往通关免不得需要疏通,与海关的交道自然频繁。
当时的海关司多数是洋人,他们自己怕脏手,便明里暗里利用擎山帮,用“黑路”进出口些东西,剩下的税钱一类与擎山帮私分,填了自己腰包。这还不算,他们还美其名曰是为擎山帮谋事,索要的分成越来越高。最后逐渐变成了帮派冒险,出钱出力,这批洋人不费吹灰之力个个被养得膘肥体状。
久而久之,擎山帮的不满和怨言也显而易见,只是这事情若是闹掰,权力毕竟掌握在别人那里,终归吃亏的还是自己,故而擎山帮只能一边静观其变,一边另寻他法。
直到白丞予的出现。
虽然他只是个中级职务,却直接管理着勘查的官员。在擎山帮自己的货物进来,想要缺斤短两少报一些的关键时候,令下面的人松松手,莫要太过计较,这样的事情他总还是能办到。
白丞予并不知道擎山帮运的是些什么,他也不想知道。总归他不白干,每一船都有钱进账,且又能与当地的帮派形成利益链,以后等于有人在后面挺他,也是他觉得能尽快立足的路子。
他是家中的长孙,又是唯一的男孙,偏偏因为不是嫡出而受尽白眼。若要说在他心中有什么事是最重要的,那一定是获得祖父白老爷子的认可,然后继承他的衣钵。
北方没有自己发挥的余地,只能听任安排。可到了南方,那就是各凭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