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办法呢?”杨婧无奈地耸耸肩,“普通人都想多生点孩子,博一个异能者的可能性。博上了全家就跟着鸡犬升天。” “所以你被他们不断吸血。”倪元说。 “别说得这么难听。”杨婧用胳膊肘捅了下倪元,不太高兴。 饭毕,几人照常接受缉查处的扫描。 全身缠满线路等待结果的空隙,祁午终于忍不住问:“这机器这么厉害,为什么不给每名异能者发一台,这样自己就能随时检查了。” “想太美了。”杨婧说,“这玩意是研究团研制的,贵着呢,数量也不够,大部分都优先配备给边境线的异能者了,那边比我们更需要。要是防线出现缺口,整座基地就完蛋了。” “她也出没在边境线?” “她哪都在。” “没有办法抓住她吗?”祁午试探。 “抓住分身又有什么用呢?”杨婧回答,顺便指了指不远处正和林鹤一家吃饭的路宏,“只有路处长有可能杀死她,无论是本体还是分身。” 祁午还想细问,扫描已经结束,杨婧和倪元起身准备离开。 “等下,”祁午摸到口袋里的药膏,递给杨婧,“上次说好的。” “不用啦,我擦她的了。”杨婧锤了下倪元的肩膀,跟祁午挥手,“送你了。” 月底,军校放假一天。 祁午早早就带着小黄鸭出了校门,在手表上调出陵园的地图。距离挺远,单靠两只脚得走上四个小时。没钱坐车的祁午被迫接受现实,含泪准备长途跋涉。 “小祁!你要去哪?” 一辆黑色的轿车从后面追了上来,褚英扶在窗框上,高声跟她打招呼。车里是她一家人。兄妹俩穿着自己的私服,坐在后排;驾驶的人是林鹤。 “我想去——”祁午顿了下,换了个说法,“去复兴街逛逛。” “真巧,我们正好顺路。”林鹤笑着问,“要不要载你一程?” “要,要!”祁午惊喜万分,连连应下,“谢谢林叔叔!” 车厢内比较宽敞,三人坐在后排还绰绰有余。褚良坐在边上,脸转向他那边的车窗,绝不朝祁午投来一眼,他用这个行为无声地表示自己的抗拒。 “你口袋里装了什么?”褚英好奇地探过来看。 “我养的宠物,黄黄。”祁午把小黄鸭掏出来,捧给褚英,“要不要摸一把,很舒服的。” “不了,不了。”褚英连连婉拒,同时不动声色地与小黄鸭拉开了距离。 车开了有一阵。天色突然变化,乌云汇聚,沉沉地压在上空,伴着几声闷雷,豆大的雨珠就砸下,噼里啪啦地打在车身上,奏起一支杂乱的乐章。 雨刷启动,轻轻拨开流淌的雨丝。透过模糊的车窗,外面的建筑在大雨中越发朦胧、阴森。 陵园就在附近了。 “林叔叔,我在这里下车就好了。”祁午开口。 “把伞拿上,别淋湿了。”林鹤停车,取出备用的雨伞,递给祁午,“下回有空来我们家坐坐。” “好啊!谢谢林叔叔!”祁午接过伞,和他们道别,目送轿车缓缓开走。 所谓的陵园在复兴街街尾。是一座耸立的圆形高塔,比周围的建筑还要高出一大截,在瓢泼的雨幕中,宛如一根定海神针。 或许是下雨的缘故,街上没有一个人,两侧的房屋倒是偶尔会传出几句说话声,以及些许轻微的响声,不至于太过静谧。 祁午撑着伞,往那座高塔走去。 这时口袋里传来簌簌的抖动,是小黄鸭在颤抖。 “你怎么了?”祁午摸上它,它的身躯微凉,神情无精打采的,瞧着有些病恹恹。 小黄鸭往口袋里缩了缩,虚弱地回道:“有点冷。” 冷风卷着冷雨,斜着吹进伞下,从衣服空隙里钻了进去,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确实是变冷了。”祁午用手掌包住它小小的身体,将掌心温热的体温传输过去,“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小黄鸭渐渐平复下来,身体不再发抖。它用脑袋轻轻蹭了蹭祁午的手,“好多了。” 高塔耸立在空旷的石砖广场上,旁边立着一块大石碑,碑上用朱红的颜料勾出五个大字:烈士纪念塔。 正面有一扇厚重的铁门,挂了四道重锁。门上还有块智能的数字面板,估计是用来输入电子密码或是识别人脸的。两边的门框高高驾着两台监控器,黑乎乎的镜头像两只暗中窥探的眼睛,成功让祁午打消了过去“研究”一番的念
头。 从正门是进不去的。祁午转而以一种欣赏风景的姿态,优哉游哉地,绕着高塔走了一圈。墙壁是用水泥浇筑而成,年代较新,没有出现侵蚀的孔洞。祁午又仰头观察了一遍,整座高塔,甚至找不出一扇窗户。 “我就说进不去的。”小黄鸭小声说。 祁午不死心,转向地面,低头寻觅起来,企图找出一条缝隙,让根系得以生长,往地下探一探有没有入口。就在她专心寻找之际,背后幽幽传来一道声音: “姐姐,你在找什么?” 祁午一愣,回身望去,只见那块大石碑背后,竟坐着一个衣衫单薄的女孩。她坐在雨幕中,抱着屈起的双腿,下巴支在膝盖上。长发被雨水打湿,紧贴着面颊。眼睛黑黑的,直直地望着祁午。 她的嘴巴里似乎还嚼着什么东西,姿态很从容,完全没有淋了雨的窘迫感。 “你呆在雨里做什么?”祁午反问。 女孩抬手抹了抹脸上的雨水,仰望天空想了想,用含糊的声音回道,“我在洗澡。”说完似乎是为了证实,她五指张开,慢慢梳起凝结成条的头发。 “……”祁午有点跟不上她的脑回路。 “阿嚏——”女孩打了个喷嚏,身体蜷缩得更紧了。 “那你洗好了吗?”祁午问。 女孩微怔,停止了咀嚼,“……好了。” 祁午走过去,将伞倾斜,分她一半,“洗好了得找个地方晾干吧。” “去哪?” “那边怎么样?”祁午指着不远处的屋檐。这是附近唯一能避雨的地方了。 女孩站起,湿漉漉的衣服往下淌水,她随意卷起,拧干,把它揉搓得皱皱巴巴,才与祁午挤着同一把伞,到别人家的屋檐下避一避雨。 “姐姐,你是军校生吧?”女孩望着祁午,用下巴努了努她身上的军服。 “是啊,前不久刚入学。” “真好,”女孩艳羡地说,“我也想进军校。” “为什么呢?” “还有为什么吗?”女孩素净的脸上荡开一丝笑容,“所有人的出生,都是为了觉醒。只有觉醒了的才有价值,才会被爱。” 祁午低头,与女孩黑漆漆的眼睛对上。她的眼睛沉沉的,像一道静谧的漩涡,有种看久了就会被她吸进去的错觉。 女孩不再说话,从裤兜里掏出一颗糖果,剥开糖纸,将甜津津的橙丸塞进口中。 “你叫什么名字?”祁午问。 女孩只顾着吮吸糖果,她摇摇头,不知道是不想说,还是没有名字。 大雨依旧下个不停。风也越来越大,撑着的伞被掀起,露出狰狞的骨架。 “阿嚏——阿嚏——阿嚏——” 女孩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含在口中的糖果喷了出去,掉进积水之中。 “啊,还没吃完呢!”女孩赶紧探出身体,从脏兮兮的水中捞回那颗糖,宝贝似的塞进口中,继续吮吸起来,发出啧啧的声响。 见祁午望着她,女孩扬扬眉梢,“怎么,觉得脏?” 祁午摇摇头,不知为何,此情此景,落在她的眼中,竟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心中就不由地涌起一股同病相怜之感。 女孩坐下,又屈起双腿抱紧,将身体缩成一团抵抗寒冷。 忽然,一件温热的外衣兜头落下,腾腾的热气瞬间抚去她的颤抖。是军服。女孩讶异,抬头看向祁午,她脱了外套,只穿着白色的衬衫,正把手里的鸭子塞进裤兜里。 “送你了。”祁午看着女孩呆愣愣的样子,“希望有一天你能进军校吧。” 女孩颤着手,揪紧了外套的衣角,低头不语。 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没一会工夫,乌云渐散,隐隐有了天光。 祁午还记挂着高塔,就寻了个借口跟女孩道别,“雨停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等一下。” 祁午回头,就看见女孩摊开手掌,掌心卧着一颗糖果。她问:“要吃吗?” “不了。”祁午可还记得她对糖果的珍视,不忍夺人所爱,挥挥手离开,“你自己留着吧。” 女孩手一颤,糖果从掌心滑落,落进积水中。好不容易升腾起来的亮光,从她眼中迅速褪去,转而是抹浓稠的黯然,涌上她漆黑的眼睛,将她那双眼,染得更黑,更黑。 “祁午。” 女孩低语,手指抚过衣领处的标签,细细摩挲。 她拢紧军服,朝着与祁午截然相反的方向,孤身离开。 <
> 糖果落在积水中,积水漫过包装纸。它在水中浸泡,浸泡,无人将它捡起。 乌云彻底散去,天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