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捱到太阳落山,祁午终于清除掉胃部里的101截小短发。按照医生的说法,一截短发就能长出一个“她”,101截就能长出101个。 祁午想象了下那个画面,起了一身恶寒。此人恐怖如斯。 “黄黄,出来了!” 祁午回到宿舍,开了灯呼唤小黄鸭。 小黄鸭听到声音,踩着鸭蹼从床底下跑出来,顺便探头看看祁午身后。 “她没来。”祁午知道它在找谁,关上宿舍门后单刀直入,“我有事问你。” 确定戈白不在,小黄鸭才开口:“什么?” “有没有其他人是和我一样需要魂卡续命的?”祁午一眼不眨凝望着它。 “没有,绝对没有。”小黄鸭信誓当当回答。 “真的?”祁午仍有些怀疑。 “如果我骗了你,我就变成烤鸭。”小黄鸭举起一只翅膀,发起了毒誓。 恩,回答迅捷,态度诚恳,可信度能达九分,祁午姑且一信。 “不过,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小黄鸭问。 祁午便将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它听。 “是郝晴,她就是个专杀异能者的变态通缉犯。”小黄鸭一点不惊讶。 “你知道她?” “她可是‘家喻户晓’的人物,网上都有她的资料。”小黄鸭戳了戳祁午的手表,“你输入她的名字,什么信息都能找到。” 祁午依言敲下“郝晴”两个字,小小的屏幕立即跳出一张个人照。 那是个十来岁的女孩,脸色惨白,眼睛里黯淡无光,但嘴角却噙着抹肆意的笑容,组合起来诡异至极,有种天真的残忍。 “这是她原本的样子,不过已经很久没用了。”小黄鸭说。 接在照片后面的,是对她过去经历的简述。手表的屏幕又小又花,祁午费劲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辨认…… 据说,郝晴在六岁那年就觉醒了战斗牌,满阶。因卡牌的力量过于强大,她无法控制,变成了一个怪物。有时会多长出一个头,有时是多出几只手脚,有时会直接分裂出另一个自己,有时会像被抽走骨头似的软成一滩……她的家人有的被她活活吓死了,有的因误食了她一根睫毛而爆裂身亡。 沾上人命,郝晴就此被剥夺了人权,成为研究团的实验品。她在里面呆了整整七年。直到去年二月份,郝晴能够控制自己的力量后,逃出了实验室。从此开始报复异能者。 目前为止,她一共杀了二十三人。 祁午找到了受害者名单,一一浏览过去,却在一个名字上顿住了。褚玉。再联想今早褚英奇怪的反应,此人应该与褚英一家有关。可惜再详细的资料就找不到了。 翻到最后,是关于郝晴的战斗牌描述。 卡牌上画的是两个黏连在一起的小人,欲分不分,欲合不合。这张牌被命名为“一人之国”。有四个技能: [一阶:分裂] 任何剥离的身体组织皆能被激活成长为新的个体,这些分身还能继续分裂,并与本体共享信息。 [二阶:再生] 本体与分身皆能使身体上的任何受损部位痊愈,包括器官再生。 [三阶:重组] 本体与分身皆能任意地重新组合自己的外貌与身体,甚至改换性别。 [四阶:模具] 本体与分身皆能通过扫描他人的生理数据,一比一复刻成他人的模样。 “这也太厉害了吧。”祁午看得目瞪口呆,“她有再生能力,岂不是永远不会死?” “再生是有限度的,”小黄鸭说,“不过依然很麻烦。” “既然她和你没关系,”祁午思考着,“那她为什么要拿走魂卡?魂卡有什么用处吗?” “没有用了。”小黄鸭解释,“异能者一旦死亡,他的魂卡就只是一张废卡了,其他人根本没法使用。至于她拿走魂卡的原因,我也不清楚。” “有问题哦,”祁午摸摸小黄鸭的脑袋,笑眯眯问,“既然那些魂卡是废卡,那你为什么还要我大费周章去收集它们?恩?” “它们对你有用。”小黄鸭正色说,“你得依靠它们才能活下去。” “所以,”祁午理了理思绪,“你是想我活下去,才叫我收集魂卡的;而不是为了让我收集魂卡,才拿寿命给我做奖赏?” “对。” “为什么?”祁午问,“我们认识吗?感情很深吗?我活不活跟你有关系吗?” 小黄鸭沉默了
很久,像是在斟酌着用词,最后十分认真地吐出一句惊人之语:“我很喜欢你,想和你做朋友。” 祁午:“……” 这句话怎么有点耳熟?哦,席江刚讲过。 “人和鸭是没有结果的。” “都说了我不是鸭。” “可你现在就是鸭。” 争论不下去,小黄鸭换了个话题,“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收集魂卡?这都过去好几天了,再不抓紧你就得死了——郝晴有很多张,我们从她那里下手吧。” 祁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拜托,她逃了这么多年缉查处都抓不到她,我一个空阶,我能干什么,特意上赶着去送死吗?” “但目前除了她,能找到魂卡的地方就只剩污染区了,可你现在去不了。” “不,”祁午笑得极其神秘,“还有一个地方,陵园。” “你进不去的。军团高层才能进去。” 祁午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你怎么知道?” “常识。”小黄鸭说,“每年12月的悼念日,会由军团司令将本年内牺牲的异能者魂卡送进去供奉。其他人都进不去。” “……能偷偷潜进去吗?” “不知道,没试过。” “实在不行,”祁午说出了一个危险的想法,“我能现杀现拿吗?” “那我就看错你了。”小黄鸭变得不太高兴,“我会和你说再见的。” “不错不错,”祁午拍拍小黄鸭,颇为赞赏,“你还是有底线的。” “这样吧,咱们先去陵园看看,不行的话再想办法找郝晴。”祁午定下了任务优先级。小黄鸭抬起翅膀和她拍了下掌,表示赞同。 军校是封闭式管理,只有每月的月底才能出去一天。祁午只得先按下计划,乖乖等待。 缉查处依然在校内排查。每个出入口都配了两名士兵站岗,检查进出者的魂卡。只有魂卡是郝晴无法复刻的,这是排除她的伪装最快的方法。但对于无异能的普通人,只能通过对暗号、观察言行举止等方法来分辨。 祁午等吃过“加料”的人员,被统一安排在临时餐馆里用餐。进去前需写下自己设置的密码,并展现自己的魂卡,确保是本人后进行一次身体扫描,无异常才能放行。食物从制作到摆盘,每个过程都由路宏亲自把关。用完餐后,每人还得再进行一次扫描才能离开。 但一连几天过去,并未检查出任何异常。校内的气氛渐渐松弛下去,不再显得那么紧张。 防范郝晴是缉查处的工作。祁午等人则开始正式学习各门课程。 教学楼训练室内。 倪元和杨婧带着本班四十余人进行本学年的《模拟仓异能训练课》。偌大的空间里,摆放着一排排大型机器。机体白色,有舱门,前头是块透明玻璃板,能清晰地看到里面的设施:一把缠绕着多条线路的金属椅,以及数块电子显示屏。 “这是研究团的薛团长最新研制的模拟仓,”倪元解释,“它们的作用之一是帮助你们升阶。” 升阶?祁午想起小黄鸭的话,她记得那并没有具体的方法。 “但也仅仅是帮助,”倪元说的话又与小黄鸭的对上了,“目前来看,升阶纯属是碰运气的。有的人训练了一辈子都还是一阶,也有人在短短一个月内升到了满阶。虽然没有具体的方法,但从历年来每位异能者的升阶契机来看,大部分都存在一个共通点——险境。” “越是处于险境中,升阶的可能性就越大。”倪元下了结论,“模拟仓能够分析推测出试炼者内心恐惧的事物,让大脑处于高度警惕状态。也就是说,它是通过模拟险境来激发你们的力量,以此创造升阶的契机。” “祁午、戈白、卞修,”倪元目光在三人身上一一扫过,“你们三位都是空阶,在本学年结束前至少要升到一阶,否则迎接你们的就是薛团长了。她可是很恐怖的,好自为之。” 薛团长,研究团,是郝晴逃出来的那个地方。 祁午看向戈白,她倒是没什么反应,脸掩藏在帽檐后,看不出是什么表情。而卞修更是一脸的无所畏惧,揽着旁边同学的肩膀,得意地说:“我妈可是作战团的团长。” “团长生了你真是倒霉。”杨婧小声地讽刺了一句,被耳尖的倪元瞪了一眼,便举手在嘴巴上拉了一条,表示这就闭嘴。 “现在可以开始了,每人一台模拟仓,有什么问题就问。”倪元又补充说,“以后这间训练室会全天开启,你们随时都可以来训练。等级升得越高,将来的待遇就会越好,从污染区生还的几率就越大,不想死的
就给我往死里练。” 祁午就近选了一台。 “请坐上椅子,戴好头盔,绑上护带。” 一进去,就响起人工智能毫无起伏的声音。 祁午依言照办,一切准备就绪,数块电子屏即刻运转起来。 黑漆漆的头盔闪起亮光,眼前就出现了一道光屏。无数张照片不断划过,有残肢断体、变异物种等血淋淋的场面,也有鸟语花香、孩童玩耍等其乐融融的画面…… “情绪波动捕捉完毕,模拟场景生成中,20,50,90,100,生成完毕。” 眼前一晃,祁午就置身于一片陌生的环境中。 红色,白色。只有两种颜色。 这是一条漫长的通道,寂静,孤独。 祁午回头,背后是黑暗,是幽深。只有前面有唯一的亮光,那是出口。祁午一步一步地走,向那亮光而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祁午出了洞口。 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鹅黄色,偶尔有些黑点忽然一闪。 那是很多只小黄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