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去翊坤宫请安时,燕虞一进殿门,就感觉到诸多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燕虞心念一转,便明白了。其他人不知道柳昭仪昨日去太极宫求见圣人的原因,见圣人晚上点了自己侍寝,自然好奇。 待柳昭仪和燕虞向皇后请安完毕,坐定后,魏婕妤迫不及待的开口奚落道,“没想到昭仪姐姐竟是如此慷慨之人。” 柳昭仪近日来因为柳大郎君之事,一直心情不好,脸上少有笑意,闻言扫了一眼魏婕妤,不咸不淡地开口道,“婕妤此话何来?” 魏婕妤还没说话,皇后重重喝道,“够了!魏婕妤慎言!”魏婕妤吓了一跳,皇后看向柳昭仪,放轻声音道,“昨日你所求之事圣人已同吾言明。”皇后对着侍立在身边的翠竹使了个颜色,翠竹立即走到柳昭仪身边,递上一块牌子。 魏婕妤就坐在柳昭仪下首,一眼就看到了翠竹手里的正是皇后的出宫对牌。 柳昭仪要出宫? 魏婕妤心头立即涌出一股嫉妒之情,要知道妃嫔出宫回家探亲乃是天大的圣眷,可以说是宠妃的象征,但紧接着她又想到了柳大郎君的情况,心立即又落回了肚子里。 柳大郎君怕是要不行了。她心中暗喜,柳昭仪又少一助力。 “多谢皇后殿□□恤。”柳昭仪接过对牌,对着皇后行了一礼,“多谢圣人隆恩。”她又对着太极宫的方向行了一礼。 “行了,都散了吧。”皇后挥挥手,诸妃嫔一一行礼后鱼贯而出。 燕虞跟在柳昭仪身后,正准备回去商量一下,却见徐修容凑了过来,满脸担忧,“柳姐姐,可是柳将军……”她话音未落,见柳昭仪脸色一变,识趣地收了声,“姐姐千万保重身体。”柳振锋本是正四品羽林左卫指挥佥事并授明威将军,此役大胜后升授宣威将军,故而徐修容称呼他为柳将军。 “劳妹妹关心了。”柳昭仪对着徐修容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带着燕虞离开了。 徐修容看着两人里去的背影,脸上的担忧瞬间消失。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了一眼跟在她身后一直低着头的钱御女,轻轻‘嗤’了一声,转身回了翠微宫。 长乐宫,永宁殿。 “燕妹妹,一会儿茗荷会扮作你的样子留在万春殿,委屈你扮作宫女随我出宫了。”柳昭仪握着燕虞的手说低声道,“让夏花进来。” 燕虞怔了一下,立即意识到了夏花应该是皇帝的人,她点点头,“妾这就去把夏花叫来。”她走到门口,对候在门口的夏莲吩咐道,“你去把夏花叫来。” 夏莲有些疑惑,不知道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她看了看燕虞的脸色——很平静,不敢询问,只得躬身行礼道,“是,娘娘。” 夏花来了之后,没有任何疑惑,显然她已事先得了吩咐,并且没做任何遮掩。她客气地对夏莲道,“此处有奴在便可,夏莲姐姐自去休息吧。” 夏莲的眉毛扬了起来,但她到底没说什么,只是对着殿内的柳昭仪和燕虞行礼道,“昭仪娘娘,才人娘娘,奴先告退了。” 柳昭仪摆摆手,茗荷走过去关上了大门。殿内,燕虞和茗荷互相换完了衣服,由柳昭仪带着,燕虞和茗香、夏花三人围着‘燕才人’遮挡视线,一齐到了万春殿。 柳昭仪假意停留了一会儿,便带着燕虞和茗香匆匆出了宫。 柳府。 新晋定远伯柳卫、其妻湘国夫人夏秀和大媳苏锦早已带着人等在正门了。 柳昭仪带着燕虞和茗香从车架上下来,众人连忙上前行礼,柳昭仪上前一把扶住了柳卫和夏夫人,“家人之间,无需多礼。阿爹阿娘,快带我进去看看大兄吧!” 众人进了东院,正欲进门,柳昭仪对着父亲道,“阿爹,此次出宫妾有要事在身,人多眼杂,不太方便。”柳卫点点头,挥退下人。柳昭仪又道,“烦请嫂娘也暂时回避。”苏锦有些惊讶,但仍是点点头,柔顺地退了下去。 柳昭仪这才跟父亲母亲一起进了屋,燕虞也低着头跟了进去,茗香在屋外站定,守着门。 见状,柳卫不由得疑惑问道,“岚娘,此人是谁?茗荷呢?” “阿爹,这是燕才人。” 燕虞抬起头,对着柳卫和夏夫人微微躬身,“见过定远伯、湘国夫人。” 柳卫和夏夫人脸上疑惑之色更重,还带上了几分忧虑。毕竟燕才人可是妃嫔,偷偷出宫见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男,若是被人发现,可是重罪。 “放心,圣人知道此事。此次燕才人冒险随我出宫,乃是因为她有办法救大兄。”柳昭仪说道。 柳卫的脸色一下子激动起来,“真的吗?真有办法救锋郎?!” “定远伯,此法闻所未闻,
只是在一本奇上有记载,妾也没有十足的把握,顶多只有五成几率。”燕虞先打了个预防针。 “连何院使都说了,锋郎活下来的希望渺茫。”夏夫人黯然道,“如今有了法子,不论如何都要试上一试。” 燕虞和柳昭仪对视一眼,她转向柳卫,“借贵府厨房一用,另外,请定远伯准备大量细盐,越细越好,以及一个有盖子的胆形琉璃瓶。” “之前郭大监应该有送来一个密封的琉璃瓶,阿爹阿娘你们放在哪里了?”柳昭仪问道。 柳卫指了指柳振锋躺着的床边,“郭大监特意吩咐了,此物要放在锋郎身边。” “好,待东西备齐,妾就开始。” 柳昭仪借口要亲自为兄长熬汤,将灶膳房的人都遣了出去。 “柳姐姐,可以让定远伯和湘国夫人派一个信得过的人进来一起学,这药如真有作用,是需要每天使用的。”燕虞说着,将带来的葫蒜倒入石臼中。 不多时,柳昭仪便领着一位老者走了进来,对着燕虞轻声介绍到,“这是柳伯。” 燕虞抬头看了一眼,继续手上的动作,“第一步,先将葫蒜捣碎。然后将其装入琉璃瓶中盖紧。” “细盐呢?” “在这里。”柳伯将盐递上,燕虞没有接,而是指了指锅,“把这些全都倒在锅里。”随后,她将琉璃瓶放在细盐之中,转头问柳伯,“柳伯可会起火?” 柳伯也不废话,上前将柴火烧了起来,燕虞站在一旁仔细感受着温度,“好了,记住现在的这个热度,不可过热也不可过冷。” 大约烧了两炷香的功夫,燕虞让柳伯熄了火,小心翼翼地将琉璃瓶取了出来,打开塞子,将准备好的高浓度酒精倒入琉璃瓶中。 很快,便有一些油状的液体从葫蒜的碎渣之中渗了出来。 “这……这样便好了吗?”柳伯见燕虞没了动作,只笼着袖子站着,便轻声开口询问。 燕虞点点头,“接下来只需在等半个时辰左右便差不多了。” 灶膳房里的三个人一齐注视着琉璃瓶,内心的想法各不相同。 燕虞看了一眼弹幕,发现并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弹幕正在感叹原来华国古代这么早就有关于抗生素制备的记载和使用了,只可惜按主播的说法来看,古人敝帚自珍和门户之见的情况太严重了,这些东西估计基本都没保存下来。 而直播系统除了在她见到柳振锋的时候响了一下,提示触发了支线任务,便一直闷不做声,什么反应都没有。 半个时辰之后,琉璃瓶底部已经积了不少大蒜精油了。燕虞将瓶中的精油小心翼翼的倒入一个干净的小碗中,看了看柳昭仪,柳昭仪会意,从旁边拿出了一个早已准备好的食盒打开,里面还有一碗早就准备好的银耳羹。 将装了精油的小碗放入食盒中,盖上盖子,柳昭仪便提着食盒往柳振锋的屋子里去了。 柳伯小心翼翼地解开柳振锋伤口的绑带,顿时一股腥臭味扑鼻而来。燕虞忍着恶心上前一看,柳振锋的伤口已然化脓。 柳伯在清理伤口的时候,柳振锋几乎没什么反应,说明他的生命体征已经很微弱了。 “将药水直接倒在伤口上冲洗。”燕虞递过装着大蒜精油的小碗,皱着眉头道,“府里还有葫蒜吗?这些药水怕是不够。”柳振锋的伤口是箭伤,直接贯穿了整个左肩,燕虞虽然不是专业的,但也知道化脓了的伤口需要先将脓水冲洗干净,再用药物外敷效果更好。 柳伯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回道,“还有不少,之前郭大监前来宣旨送赏时带了不少葫蒜过来。” “柳伯,我来给大兄上药吧,你去灶膳房。”柳昭仪道,她此时再去灶膳房有些不合时宜了,柳伯去是最合适的。 燕虞摸了摸柳振锋的手心,很烫,他还在发热。但发热是个好的信号,说明他的身体还在抗争,还在努力的想活。 一个时辰后,柳伯又端了一碗大蒜精油进来,柳昭仪用药水将伤口浸润后,拿了两块干净的白布,其中一块浸了药水后裹在了柳振锋的左肩,另一块包在外边。 这时,茗香走进来道,“娘娘,何院使过来给大郎君诊脉了。” 柳昭仪看了一眼燕虞,燕虞会意,跟着茗香避了出去。柳府的下人们端来一面屏风,让柳昭仪坐在了屏风后面。 “何院使,奴刚刚给大郎君换了药。”见何院使要去揭伤口的白布,柳伯连忙劝道,“奴瞧着和前几天比起来没什么变化。” 何院使闻言,便也顺势将右手搭在柳振锋的脉上,细细的诊脉。半晌,他摸了摸胡子,“怪哉!” 跟在何院使身后的柳卫连忙问道,
“何院使此话怎讲?” “柳将军的脉象本是一天比一天微弱,今日一诊,居然比昨日好上一丝,虽然只有细微的变化,却是好的开始啊!” 柳卫和身边的夏夫人对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喜。没想到燕才人的法子真的有用! “这么说,我儿有救了?”饶是柳卫努力遮掩,声音仍是露出了一丝颤抖。 好在何院使并没有起疑心,摸着胡子道,“下官不敢打包票,不过与之前相比,算是有希望了。待柳将军脉象有了起色,下官便敢用些猛药,柳将军或许能好起来。” “好、好、好!劳烦何院使了!”柳卫对柳伯递了个眼色,柳伯连忙送上一个荷包,何院使轻轻掂了掂,感受到了分量。 之前柳伯递的荷包他都没收,是因为心里是在没底,这次,虽然嘴上说的没准儿,但心里还是有七八分把握的,因此便收下了这个荷包。 见何院使收了荷包,柳卫和夏夫人心里更是松了口气。柳伯亲自伺候着何院使去开方了,夏夫人直接绕到了屏风后面,“岚娘,这次多亏了燕才人!你可要好好替阿爹阿娘谢谢她!” 柳昭仪亦是泪盈于睫,她握着夏夫人的手,“阿娘放心,岚娘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