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王安权不知道这件事在东都已经彻底传开了,等他焦头烂额的有心阻止的时候已经晚了,说先生一天下来辗转于各个客栈茶坊,将刘湘玉编撰的新故事讲了一遍又一遍。 有心人自然是听出了那故事中的奸官映射的便是东都县令王安权,说先生讲到紧张之处,“话说那刘老汉的儿子不过是个痴儿,又如何能是那杀人狂魔呢!可恨这贪官为了一己私欲,竟凭白污蔑,甚至动用私刑!可怜这痴儿啊,竟被折磨死在了牢里!那好汉吴帆愤恨,欲讨回公道,竟计划……” 不得不说,这说先生讲的故事确实很有感染力,刘湘玉抿了口茶,冲齐瑾道:“赵兄瞧我的故事怎么样?你说这先生会不会赚着银子?” “赚的合不拢嘴了。” 齐瑾玩着手里的扇子,“你倒是知道这些人喜欢听什么,唐帆什么时候成了那为民除害的绿林好汉了?” 刘湘玉很是大言不惭:“这叫学作品中的英雄色彩。” 两人骑着马倒也是很快到了京都,齐瑾这才知道刘湘玉凭着那三篇章再一次出名了,他将这三篇章摆在刘湘玉面前:“你还真是…” 刘湘玉静静等他的评价。 “有当奸臣的潜质,此等心机实在可怕。” 刘湘玉满头黑线,“赵兄这话可不像夸人的。” “我是在夸你聪慧。” 损人差不多,赵无名自从不装病秧子后真是越来越爱捉弄人了。 刘湘玉不予理会这幼稚的人,说道:“今晚我们先在这里歇息,待到明日便是最好的时机。” “为何?” 刘湘玉随口糊弄:“所谓天时地利人和,因为明日才是最好的时机。” 这鼓是大祈的开朝皇帝崇帝为得民心而设,史上曾有记载,某县一农户女子因被薄情郎辜负,便敲响了这面鼓,女子行事多有束缚,百年来又遵从着那套三从四德的理论,是以女子告夫君也是头一次。 帝不仅听完,还帮这女子写了休夫,并敕令男子净身出户,那之后,不管是何人敲鼓,帝都亲力亲为。 至此,这面鼓才算真正发挥而它的作用,也为崇帝成功树立了一个贤明君主的形象,从而受到百姓的爱戴和拥护。 只是后来随着大祈制度的变化这鼓渐渐形同虚设,为了防止无端刁民的恶意上访,更是规定击登闻鼓者,先廷杖三十。 齐瑾不相信刘湘玉不知道,不过看她一脸淡然超脱的样子,难道是还有更好的办法? “我倒是不知道还有什么天时地利人和,玉郎不妨说说?” 刘湘玉‘啊’了一声,脸上的表情似乎在问你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说道:“也没什么,就是故弄玄虚显得我厉害一点。” 齐瑾有一种自己被鄙视的感觉,总觉得刘湘玉的脸在骂人,她的眼神实在太过于不可思议。 如果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你怎么这么笨了啊。’或者是‘你没事吧?’。 十几年的经验了,齐瑾自认为他假扮赵无名扮的天衣无缝,难不成四哥跟这刘湘玉已经默契到这种地步了吗? 还是说自己在宫里待久了真的变笨了? 因为刘湘玉一个眼神,齐瑾陷入了短暂的自我怀疑中。 还没等他平复完,就又听的刘湘玉神神秘秘道:“吾观天象,这两日会有雨。” 刘湘玉适时一顿,齐瑾却谨慎的不敢再接话了。 “好吧,其实是在雨中一跪一叩头的样子看上去很惨,这样才更能——卖惨。尤其是围观的百姓,你有没有觉得有种很悲凉的氛围,到时候肯定会有人骚客赋诗一首,你且看,京都定会热闹好些日子了。” 刘湘玉跃跃欲试的样子总能让人怀疑她真正的目的是什么,费尽心思的把每个人都套进她的计划里,他总担心某天赵无名也会掉进这刘湘玉的套路里。 “你就如此笃定?” 刘湘玉认真道:“当然,我必须要把这件事弄到毫无转圜的余地,并且只能是我来。” “你就不怕被皇上知道了吗?” “那你会说吗?” 齐瑾干巴巴道:“不会。” 刘湘玉这边在揣摩圣心,殊不知他四哥那边早就知晓了,也在将刘湘玉引进一个圈子里。 就看谁会赢了。 齐瑾觉得这次没白出来,纵使他哥早就想试探刘湘玉能不能做一把锋利的刀,只是这把利刃需要一个鞘。 因为刘湘玉太狠了,她甚至将登闻鼓都算计得如此复杂,这种人根本不会给自己失败的余地。 <
> “击登闻鼓者,先廷杖三十,你能撑得过去吗?” 刘湘玉抿了一口茶,很是胸有成竹:“我自有办法。” 果真是不会让自己吃亏的性格,就不知这刘湘玉有什么办法逃过那三十棍了。 齐瑾突然有点期待他哥的计划了,如果刘湘玉真的将西郊一案查出的话,那么得罪就不仅仅是一个县令了,至少要牵扯出京官数十名。 便是她爹刘丛伟也是吃罪不起的。 “小刘大人果真是个妙人,这走半步想百步的远虑属实叫为兄佩服。” 刘湘玉奇怪的看他一眼:“你今日怎么怪怪的?” 齐瑾眉头一跳:“这话怎么说?” “总觉得今日与赵兄说话有些费劲,或许是我头脑不太清醒的缘故。” 这已经是明着说自己笨了,齐瑾忍了又忍。 刘湘玉又说:“这王安权肯定会将我私自放出唐帆的消息放出去了,并说我是个法外狂徒,藐视大祈律法,顺便抹黑一下刘家。” “你是在让皇上生气?” 刘湘玉一笑,眼睛弯成一个好看的月牙状点了点头:“知我者,莫若赵兄也,我要做的不止要让王安权绳之以法,我还要弄清西郊一案,查清楚他背后之人。” “口气不小。” 齐瑾接着道:“凡是看过你章的人,都应该会感到矛盾,王安权口中的你,和诗中的你,到底哪个才是真的,此时便是正激烈的时候,然后你便会让小风和挽带着刘山五夫妇和唐帆、周子扬过来。” 齐瑾但是想想就觉得脑瓜子嗡嗡直响,总有种被人拦下看她撒泼打滚的样子。 刘湘玉十分淡定的接下他的话:“当托。” 齐瑾此刻真的有点心疼他大祈的生了,竟被这么个人玩弄于纸墨笔尖之上。 他道:“你就不怕会得罪人吗?” 刘湘玉却说:“我只知道,为官者,要为百姓负责。” 齐瑾终于明白了他四哥口中的‘至纯至奸’是什么意思了,刘湘玉此人简直就是个矛盾体。 她身上有一股邪性,聪明狡猾,八面玲珑,心机深沉,可却偏偏算计了所有人只为讨回一个公道。 相处不过一日,刘湘玉却和他见过的所有官员都不一样。 怀揣着这样矛盾又复杂的心情,齐瑾整整一夜没睡,说实话,他被他哥压榨看奏折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累过。 反观刘湘玉,神清气爽的反倒是来京都玩的。 “戴上。” 刘湘玉一口咬着包子,将手边的双层白色帷帽递给他。 齐瑾脸一黑:“你将这女子戴的东西给我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你一个王爷被人认出来怎么办? 心里虽是这样想着,刘湘玉还是没说出来,凑近道,“虽说你内探的身份隐蔽,但这里是京都,难保有人认出你来,还是谨慎些好,莫要坏了皇上交给你的计划。” 齐瑾:“…” 想起自己的身份,齐瑾默默戴上,将整张脸遮的严严实实的。 甚至看不清前面的路了。 巳时三刻,天气有些阴沉,距离百官下朝还有一点时间。 宫墙外整整齐齐的都是朝中官员的马车,不少车夫时不时往宫里张望,等待着自己大人的身影。 而天子脚下,那面可供百姓申苦诉冤的大鼓就设在旁边的登闻鼓院中。 辰时,百官下朝,有大臣聚在一起说着什么,刘丛伟的眼睛从门口瞥过,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刘湘玉的背影。 直到同僚又喊了他几声才回过神来。 轰的一声闷雷划破天际,几滴小雨落在刘湘玉的指间,她径直向那面大鼓走过去,拿起鼓槌,在鼓面上重重敲了三下。 沉重的鼓声使得周围的迅速安静下来,便听得刘湘玉又敲了几下。 刘丛伟望过去,心口一窒,堪堪维持不住脸上的从容淡定,竟真是刘湘玉! 她,她是疯了吗! 东阳县令王安权昨晚一纸告穿到刘府,说是刘湘玉夜闯牢狱,劫走死囚,他还没来来得及找刘湘玉算账,这孽子竟自己跑来告御状了! 几年来未曾写过诗词的刘湘玉突然写了三首诗,那篇《长恨赋》更是和几年前的《长乐赋》一同成为出现在了人墨客口中的,其笔不减当年《长乐赋》,甚至连赋的内容都是一一对比《长乐赋》写的,反讽之意十足,其中对百姓的拳拳爱护之心更是令人观之落泪。 刘丛伟想起房
里刘湘玉的那三首诗,他似乎从来都不知道这个一向温和软弱的大儿子竟有如此胆量。 这鼓几十年来未曾被敲响过,直惊的那看管的小官匆忙跑来,“击鼓者何人?” 刘湘玉掷地有声:“东阳县令史刘湘玉上告县令王安权草芥人命,滥用私刑,逼死无辜百姓数人!” 果真是那传闻中会击登闻鼓的刘湘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