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戡却知道吴师弟看着冷漠,其实与他师姐一样外冷内热,他这样的人难得动情,既已动情又被情伤,不可能这么快了无痕迹,再见兰珠很难做到陌路。
果然,当谢戡告知吴痕跳舞的娘子往这里走来时,他看见吴师弟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慌张。吴痕试图走开,却被谢戡一把拉住,“解铃还需系铃人,你的心结惟有你自己能解开,一味逃避不是办法。”
身着纱衣的舞娘款款而来,身材玲珑婀娜,色泽鲜艳的薄纱衬着乌发雪肤,在身后的蓝天脚下的绿地衬托下,她仿佛是从画中走出的精灵,美丽又神秘,引得周边一片窃窃低语。
称赞声此起彼伏,“真漂亮!”
有知道情况的宾客轻声嘀咕舞女来历,“此女乃西域小国敬献,舞技冠绝,便是芙蓉园的张娘子见了也要甘拜下风,可惜慕容恪不喜转赠给了秦国符鹏。”
众人一片扼腕叹息,为着慕容恪竟将如此尤物送人,更可惜慕容恪为何没将此尤物送给自己。有好事者询问,符鹏将此女带来是何用意?!炫耀、得瑟亦或示好?看客们讥讽新欢旧爱齐聚一堂其乐融融,更有人表示摄政王不近女色的传言可以休矣,传闻其在王府里金屋藏娇已不是秘密。
小国敬献的舞娘已属难得的美人,但比慕容恪偷藏的娇客仍然输了颜色,大家想像不到那该是怎么的倾国倾城,看客们你一言我一语讨论摄政王府私密愈发热闹。
被谢师兄拉着的吴痕看见对方坚定的眼神,纷乱的心绪也被感染逐渐平复。
他冲谢戡点头,他应该直面自己,自揭伤口刮骨疗伤,可兰珠却没给他机会,她甚至不叫兰珠。他的心已经伤得够深够麻目,听她自称兰馨时,他甚至没感到难过,他只是觉得好笑,她对他说的一切都是谎言,偏自己深信不疑,自己才是那个最可笑的人。
舞娘眼睛在二人身上转了一圈,与吴痕对视时瞳仁有瞬间的偷移,然后她不着痕迹地站到谢戡面前,揖礼道:“请问是晋国的谢公子吗?”她声音清亮,柔中带媚,与人说话时眼神微挑,别具风情。
谢戡回礼,“正是在下,请问娘子怎么称呼?”
“奴名唤兰馨,兰花的兰,温馨的馨。”
吴痕的身子晃了晃,只听兰馨又道:“有贵人想见公子,让奴邀请公子移驾前方的毡房一叙。”
“请问兰馨娘子,谁人要见我。”
兰馨笑的妩媚,“公子去了便知。校场禁卫森严,公子无须担心安全。”
“烦请兰馨娘子前面引路。”
兰馨伸出裹着薄纱的玉臂,阻止吴痕跟随其后,“贵人只见谢公子,旁人请回避。”
吴痕没说话,侧身让开她的手臂,与谢戡交换过眼神后自行走开,再没看兰馨一眼。
兰馨面上保持着微笑,谢戡收回眼神示意她前面引路。
越过一座座毡房,谢戡心里估算着驻扎校场的鲜卑军人数,前方便是规模数倍于普通毡房的高大牙帐,帐前交叉放了几排拒马,拒马边站立的侍卫隔断了外人,也隔断了草原上客座的暄嚣,除偶有随风飘来的丝竹声外异常安静。
慕容恪站在帐门外看着谢戡走近。九月的阳光毫不吝惜地倾泄在这个年轻人身上,使他整个人看上去鲜亮、阳光,充满活力。随着他步步走近,他的面庞依然明亮俊朗,但他身上隐隐散发出半年前不曾有过的气场,那是经过战场洗礼,征战四方的杀伐之气。
慕容恪感觉到这个年轻人身上涌动的力量,他微微眯起眼睛,抛开身份立场,他其实挺欣赏谢戡,稍加打磨这个年轻人会是把能刺痛敌人的尖刀,可惜这样的人没有出生在鲜卑。
谢戡看见慕容恪不算吃惊,或者说能住在牙帐里的还能有谁!他听外间宾客说过兰馨原是慕容恪送给符鹏的舞姬,符鹏将她带来团聚会,然后她为旧主人传话,越想越有意思?!
他迎着慕容恪逼仄的目光洗礼,一步步走到牙帐木阶下的合适位置停住,揖礼道:“外臣谢戡,见过摄政王。”
慕容恪站在阶上,目光自上往下望来,语气带着五分轻忽三分傲慢,“铃州城外匆匆一别,没想到在大棘城再见到公子,公子当真是初生牛犊,勇气可嘉。”
谢戡当然记得慕容恪在铃州城外的警告,他直起身,不卑不亢道:“泾河水清,渭河水浑,谢某与王爷本井水不犯河水,铃州城外缉拿王爷乃谢某职责所在,今日出使鲜卑亦为使命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