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红的晚霞映照着这片岁月斑驳的土地,街道两旁的屋舍门窗紧闭。小巷里的人警惕地望着目前所视之处,悠远哀长的唢呐敲碎天穹下所笼罩的腐朽黑暗。
十来人围着一台棺材,前有哀思奏乐仪仗,两旁是死者最为亲近的人,棺后是数不清的子孙后辈家族亲戚,无需置喙的是,这似乎只是一家平凡的葬礼。
他们步调沉稳,棺旁的一人往小巷里瞥了一眼,目光在野猫的脸上停留片刻,又转回到了前路未曾言语分毫,一切发生的稍纵即逝。
然而温韵之的耳旁却传来野猫的一声轻嗤:“真是晦气!”
待她再向身旁看去时,野猫朝着深巷里跑开了,望着他逃离的背影,似乎还有些仓皇。
“他怎么了?”萝桃有些不解,一会看向送葬队,一会看向野猫逃离的那片方向。
温韵之若有所思地抬脚往汛地府的方向去,边走边道:“通常来说送葬队都会选择在正午的时辰而去,鲜少有临近傍晚而出的,古往今来也不是没有黎明傍晚送葬的,似乎人们总是喜欢将虚无的认知强加为‘不详’,他卖的孟婆汤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如今遇上了,只怕是心里有鬼呢。”
这些民间传说温韵之向来是不信的,就像是在安仁北岛时,那里的人将禺强奉为信仰,水手们在海上旅行时在船上有它一尊专门供奉的小像一般。
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人有思想有创造,有善恶区分。所谓的不详,除去未知的部分,又有多少是恶而为之,人云亦云代代相传。
神鬼怪谈,不过皆为虚无,都是无稽之谈罢了。
萝桃听着温韵之的伦理,只觉身侧的空气更为凝重料峭,她浑身发毛,遂搓了搓胳膊唏嘘一声。
良久,温韵之与萝桃走到了汛地府邸面前,到了地儿才明白方才那好心为她们指路的掌柜说的门神是什么意思。
“请问汛地大人在家吗?吾父是易大人的旧相识,如今家父已逝,托他的遗愿前来拜访。还望小哥通传一番。”温韵之朝着汛地府大门处所站立的两人轻声道。
话音落了片刻,那两人目视平平,未曾分一丝眼神给门前询问的女子。
萝桃只以为是未曾表明身份,光是来意不足以让门口的侍卫进去通传,遂又补道:“我家船长是温霆大人的女儿,还望小哥能帮忙通传。”
语毕,回应她们的只有树梢上的两声清脆鸟鸣。
萝桃鼓起脸颊两侧的腮帮子,朝两侍卫的面前摆了摆手。
通常萝桃与温韵之两人走在路上总是不乏目光探去,不论男女,都或忍不住瞧上一眼犹如仙骨亭亭的女子,如今遭人冷待吃闭门羹,这还是头一回。
“原来门神说的是这个意思……”温韵之有些犯难,无人进去通传,除非能碰上正巧出门的易保丰,可又不见得他会从正门出来。
那余下的法子只剩翻墙一条道路,可翻墙去见,又实在是不符规矩,保不齐要吓到爹爹的旧友。
半晌过后,温韵之终是轻叹了口气道:“走吧。”
临走前萝桃还不忘朝两人哼了一声。直到两人走后,左侧的侍卫才瞥过脸去朝着两人的背影看去,只一瞬,又视若无睹般目视前方。
绕到南角墙下,温韵之手脚利索地翻墙而上,身形稳当地落于瓦上,犹如在平地上行走一般。萝桃回头望了一眼,素手攀上墙头落于温韵之身侧。
易汛地府里的家仆有些奇怪,他们相互间隔着些距离做着手中的事情,一个个都闭口不言,整座府邸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温韵之与萝桃蹲伏在瓦房上,两人露出个脑袋,将目及所处的情形瞧得一清二楚,就连院子里种的什么花卉也看得清明。
静观片刻,萝桃忍不住嘟囔道:“这府里的人都是什么毛病啊?一个二个都不说话的。”
“确实是有些古怪……”温韵之凝眉沉思,这院子里洒扫的人分明对那修剪枝叶的人使过眼色,却不曾说只言片语。
再瞧这院子里的人,神色紧张,时不时看向院子里的阴影角落,似乎在忌惮着什么。
“我们再去别处看看,仔细些收敛气息,这暗处似乎藏着什么。”温韵之小声低语,翻掌间的身形犹如翱翔长空轻盈的飞鸟,一踩一踏间迈向另一间瓦房。
刚落定蹲伏,温韵之便觉周身的暗影中有什么存在着,她食指放在唇前示意,萝桃点了点头,以极为轻巧的手法揭开房瓦。
两人透过这揭开的小缝看去,房里人身着华服,锦衣绸缎玉器满头。她目光时不时望向门口,手里持着青玉莲花盏小口抿着。她长呼一口气放下茶盏,望向房里的另一人道:“玉玲人呢?”
从两人的服饰上看来,这华服的应是主上之人。
“回二夫人,玉玲姑娘方才被三夫人喊去了。”丹说着上前替二夫人斟一杯茶。
二夫人闻言当即拍了一下桌面,颇有不满道:“昨儿喊也就罢了,怎么今日也喊?玉玲琴妙,有人喜欢是好,可也不能叫她日日霸占。丹,你去叫玉玲回来,顺道给云妹子带个话,就说我请她来吃茶叙旧。”
“是。”
不一会儿,方才这院子里的冷清少了,由着人来热络起来。
还未进院子里,便听见一声娇声喊道:“今儿什么好风叫姐姐遣人来哄我。”
二夫人从房间里走出去迎道:“还不是想同妹妹一起吃杯茶,赶明儿叫妹妹陪我挑件好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