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暖烟阁中灯火通明。
院中烧炭架炉,热了一锅香粥,三人围炉坐下,闲谈起来。
“小神人住的地方还真是风雅啊,阿嚏!只不过高处不胜寒啊。”
老道刚起的羡慕之情就消失在一个喷嚏中。
拾泽给他们各自舀了粥,道:“你自然不习惯,所以这就给你们熬粥暖暖身子了。”
“还是小神人想得周到啊。”老道搓了搓手,捧着热碗,心里乐开了花。
接过碗那一瞬,山河竟有种归家的感觉。
“阿泽,我们一路上避开的到底是什么人?”
山河想起回暖烟阁的路上,拾泽刻意回避的那些手持三叉戟的人。
一说起这个,拾泽就悒悒不乐,哼道:“还不是那些长老的耳目,要不是天歌哥吩咐不许动他们,我见一个打一个!”
山河惊讶一挑眉,问道:“长老们和大祭师又闹矛盾了?”
他说得有几分过家家的味道,似乎早已知道他们的矛盾并非一回两回了,只是还无法掂量这其中的轻重。
拾泽点了点头,气愤道:“死老头!”
老道一口热粥差点没烫到嘴,心里郁闷小神人骂这一句的时候,为何偏把目光落在他身上,搞得他有些慌。
听拾泽的语气,山河眉目一紧,急切问道:“我走之后,鹿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长老们会和大祭师对立起来?”
即使此前也知道他们有些不和气,但都只是暗地里较劲,明面上还是互留一线,不至于场面难堪,不曾想如今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大祭师与长老们不对付的关系是开诚布公了么?
“我只知道你走后,来了一些人,都说要找仇家,还指名是天……”拾泽瞟了老道一眼,瞬时改了口,“指名是大祭师包庇了他们的仇家,要让大祭师交出来,否则就是与他们为敌,到时将对宵皇人不利……”
山河心下一凛,似乎已猜到此“仇家”指的是谁了。
“那群老头趁机发难,说有人见到大祭师和他们的仇家往来密切,若悯姐姐说此事一经宣扬,大祭师就成了众矢之的,若因此给民众带来厄运,那将是宵皇的罪人。”
拾泽说得咬牙切齿,山河则听得心情有些压抑。
如此一来,民众的态度将决定着宵皇领袖的未来,要是稍微有一两个把柄落下,再经聚众唆使闹事一番,大祭师岂非成为众矢之的?
“都是些什么人?”山河大抵猜到了会是何人。
拾泽有些惆怅地摇了摇头:“我问过了,大祭师不说,只知道是外城的人。”
他往炉中添了炭,眉头纠结到一起。
外城人?
“他们怎么进得来?”
“肯定是那群坏老头放进来的!”拾泽撅嘴,一脸不痛快,“就知道窝里横还胳膊肘往外拐!”
眼下若是里应外合,大祭师必然腹背受敌。
“那大祭师他如何应对?”
拾泽又哼了一声,眼里满是怨怒:
“无凭无据,也不能任意而为,在鹿无找不到仇家,他们自然也就离开了,倒是那群老头不依不饶的,成立了一个什么破监司,说是行纠举弹劾之职,还不是为了给监视大祭师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内外施压使得大祭师不得不同意监司的设立。
监司表面上是对手握重权的人行纠举之职,以防出现以权谋私的现象,虽说下至城主,上至大祭师,连同长老在内,但明眼人都知此举实则是针对大祭师一人的。
宵皇之地遍布监司的人,但凡抓到一点蛛丝马迹,在此关头都是对大祭师的不利,很显然,长老们此举意在与大祭师分庭抗礼,抑或是给大祭师一个警告。
“敢情这宵皇人还搞内斗啊,果真够复杂的。”
老道暗自慨叹,百无聊赖听着,有些插不上话的挫败,只好埋头闷声喝粥。
虽不了解朝天歌的个性,但与其几次交手也知,他并非是那种引颈受戮之人,此番监司的设立,想必也是思虑周全的结果,看似妥协,势必也留有后手了。
山河暗思量,以他对朝天歌的了解,他必然不会就此束手待毙,那他的应对计划会是什么?
“所以宵皇境内遍布长老们的眼线,是在找与大祭师往来密切的‘仇家’?或是看看大祭师有无与‘仇家’进行联系?”
拾泽看着神情莫测的山河,“嗯”了一声,又怕他误会,遂解释道:“哥,我相信你,你一定不是他们所说的那个‘仇家’。”
闻言,老道差点没被粥水噎到,敢情说了半天这些乱七八糟的复杂事竟然跟仙人有关?他急转脸看向山河,想求证一下。
但见山河垂下了眼帘,细不可闻一声笑,问道:“是不是大祭师跟你说了什么,你才会想到是我?”
拾泽连忙摇手否认道:“没有没有,只是大祭师除了我们,就没与他人有过什么接触,不是我这么想,只要有人见到就会怀疑……”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及时住了嘴,目光中透着几分愧色,难免在心底骂了自己几遍。
直到这回,老道才知道仙人与宵皇祭师的关系匪浅。
得知自己才是带来麻烦的人,山河神情有些落寞,轻声问道:“边境的鬼遮眼是大祭师布的阵吧?”
老道抬起了头,看向拾泽,只见他犹疑了下便点了点头。
“是大祭师用来对付‘仇家’的吧?”
老道这回思维跟上了步调,却也迷糊了,忍不住插了一嘴道:
“不是说那位大祭师跟那什么仇家有往来的吗?干嘛还搞个什么阵?要撇清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