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疯女人,到底想干什么?”布置喜庆的新房内,大红的绸纱被扯落在地上,寓意着多子多福的花生桂果七零八落的散在地上,倾落的红烛将丢弃在地的盖巾点,摇曳的火光中,映照出地上一摊摊血迹,触目惊心。
沈阙朝捂在胸口的手,早已被鲜血浸染,只不过涌出的血滑落在大红的喜袍上,红与血已经浑然一体,半点也看不出来他到底失了多少血。
他倚靠在梁柱上,轻喘着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对面凤冠霞帔,却手持软剑,满脸厉色,对自己痛下杀手的虞上熙。
这场婚宴,本就是虞上熙强求来的,他会出现在这里,完全是被爹娘所迫,可是……不知道虞上熙发了什么神经,闹喜房的人一散去,他还在犹豫要不要挑起虞上熙的喜帕时。
就看到虞上熙一把掀开了盖巾,手中银光一闪,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剑就直插他的胸口。
生死关头,他用尽力气躲避,这才不至于被阙朝一剑了结。
“干什么,当然是送你去死!”虞上熙咬牙切齿的望着眼前如圭如璋的男子,想当初,她就是被他这气质与仪表所迷惑,不惜闹到圣驾,只为嫁作他妻。
却丝毫没有想到,此人面冠如玉,却满腹阴谋,只为得一女子之心,机关算尽,竟致她虞家满门忠烈,背负着叛国误国之名,父兄生死未卜,受尽世人唾骂。
而她,即便身处死牢之中仍在忧心,虞家的案子是否会牵连到沈家,若非临死之前沈阙朝亲自领着苏婉莹,到她跟前,耀武扬威,她才恍觉,这厮竟藏的如此之深,连番阴谋,暗渡陈仓,各种算计陷害,她竟完全沉溺于沈阙朝编织的温柔乡中,半点异样都未曾察觉。
她本该无忧无虑,快活自在的一生,就因为沈阙朝的存在,竟活成了一场荒诞滑稽而又愚昧惨烈的国案。
你叫虞上熙她如何能不恨,如何能不怨!
所以,当虞上熙第一次从新婚之日醒来时,她想也没想,当即便召了虞府私兵,直接屠了沈家满门,当她看着沈家血流成河,看着沈阙朝目眦尽裂,像条疯狗一样,先犬吠不止,后泣声哀求,她只觉无比畅快。
可她一剑割开沈阙朝的喉咙,温热的鲜血喷洒在她的脸上,虞上熙只听到耳边传来一声炸雷,等她睁开眼睛,她便再度回到了新婚之日。
虞上熙只惊疑不解了片刻,便毫不犹豫的派人去沈家抓了沈阙朝,她则亲自带兵,去了苏府。
等沈阙朝到时,她让沈阙朝和苏婉莹这对交颈鸳鸯,在血流成河的苏府中,享受了双份的目眦尽裂,犬吠不止,泣声哀求。
可在她快意的将沈阙朝和苏婉莹串成糖葫芦时,该死的炸雷,再度响起,虞上熙又一次回到了新婚日。
这次她学聪明了,只抓了沈阙朝和苏婉莹两个,送了他们一杯鹤顶红的交杯酒。
明明不是她亲自动的手,可沈阙朝和苏婉莹这对狗男女依偎着,七窍流血时,炸雷再起,虞上熙又又回到了新婚之日。
不能杀狗男女两人泄愤,她就不信,就杀沈阙朝一人,也是错!
虞上熙举剑,看着已经半死不活的沈阙朝,咬牙飞刺了过去。
沈阙朝见虞上熙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知道此刻已多说无益,只能仓惶的,踉跄着往门口方向奔扑了,嘴里大喊着,“来人啊!救命呀!”
近了,近了 !
沈阙朝狼狈的看着近在咫尺的门扇,扑身上去,手上的血糊了木制的雕花,他猛地拉开门扇,一眼就看到太子韩榆领着侍卫往这边走了过来。
虽然身后寒光临身,可侥幸和狂喜,一同跃于心头。
有太子殿下在,他就不信,虞上熙还敢如此放肆!
沈阙朝冲韩榆大喊着伸出了手,“太子殿下,救……救我……我……!”
他话还未落音,就看到一抹寒光,从他的胸口戳了出来,剧痛袭身,他不敢置信的回头望向虞上熙。
“谁都救不了你!”
虞上熙一脚踹在了沈阙朝的后背,剑抽离了沈阙朝的身体,同时他的身体踉跄着倒地,顺着阶梯滚落在了韩榆的脚下,血色蔓延。
即将抽离的视线中,满天星光的夜空中,一道惊雷夹杂着闪电劈落,意识在疑惑中消散。
“她,怎么敢当着太子的面行凶?”
“轰隆隆,轰隆隆……哗哐哐……隆隆……”
“郡主,对不起,婢子不是故意的。 ”
虞上熙看着铜镜中,被拉入鬓角的眉尾破坏掉的艳丽妆容,无视掉站在旁边有些惊慌失措的婢女莲心,以及被惊雷闪电劈亮了半个房间的喜庆。
她清楚的明白自己又又又回来了,回到了她和沈阙朝的成亲之日。
杀沈苏满门是错,杀沈苏二人也是错,就连单杀一人仍是错,她究竟该怎么做,才能安然度过今日,走到明日。
难不成让她放过沈阙朝,和沈阙朝安稳成亲?
一想到,要和沈阙朝同床共枕,还要装作举案齐眉的模样,虞上熙瞬间汗毛倒竖。
不,这绝无可能!
虞上熙猛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郡主恕罪,郡主恕罪!……”几乎是在虞上熙起身的瞬间,屋子里呼啦啦的跪了一地。
虞上熙茫然的视线扫过惊慌失措的众人,无奈的叹了口气,摆了摆手,“无妨。”
她颓然坐下,沾湿的帕巾印上虞上熙的鬓角,擦拭掉了入鬓的眉线,却拂不去虞上熙此刻的烦躁。
不断轰鸣在屋顶的雷霆,是前几次醒来时,不曾有过的警告。
虞上熙就算是再鲁莽,也清楚的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她甚至怀疑,若这一次她再莽撞行事,只怕再无清醒之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