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把誉王送走后,黎纲才一脸不满地端了一碗药和一大盘菜肴走了进来,嘴里嘟囔道:“这个誉王好不会看人脸色,明知宗主不舒服,谈着谈着连宗主喝药的时间都耽搁了,还真想留下来吃晚饭啊。”
“我在他眼里算得了什么呢,不过一个好用点的锦囊罢了,要是不能给他出点主意,他巴不得我早点死了,就像太子一样。”梅长苏端过药碗一口见了底,加点热水在碗里荡了荡,又喝了个干净,黎纲知道那漆黑漆黑的药汁有多难喝,跟沙沟里挖出来的泥巴水似的,这个场面看得他喉咙一紧,皱了眉。
暮秋的白天总是格外地短,刚过酉时,便日落西沉。今天的落日余晖红得似血,层层厚重的白云意图遮挡住残光,自己的轮廓却被镀上了一圈暗色的光柱,使漫天流霞更加神圣惊艳。
太阳站在景霖正前方,在她身后铺上了一条长长的影子。景霖失魂落魄地走在街道上,视周围的商贩行人如无物,月白色的衣裙在夕阳的映照下艳丽如火,寂寥的人儿风韵天成。
景霖再抬头时看见一块足有一丈的石碑,刻字的凹陷处用红漆一丝不苟地填满,正是“护国柱石”四个大字。
原来是宁国侯府啊。景霖也不知自己为何走到了这里。
“要不要进去呢……”景霖看着端庄森严的宁国侯府,心中忐忑纠结。
“宗主。”
此时梅长苏已用过晚饭,吃得不多,但为了不让众人担忧,尽了他胃口的极限,他望着满天红焰,手里不知紧紧地抓了什么,人与他说话,他也是出神地,不应。
“宗主!”黎纲声音提亮,又喊一声。
“唔……你喊什么啊!吓我一跳。”梅长苏正在想事情,被喊声一惊思路就被打断了,他现在真有点想把黎纲扔出去叫飞流打一顿,撇嘴问道:“怎么了?”
“纪王府来了人,求见宗主。宗主您脸色不是很好,是不是跟没有按时吃药有关系?不然就不见了,叫晏大夫过来瞧瞧吧。”
“无妨,带他进来吧。”梅长苏摊开紧紧攥住的两只手,一块朴素的银手环现于眼前,他把他举于眼前,出神地望着上面的火焰图腾与刻字,喃喃道:“北延,秦般若,玉簪,十月节。秦般若为何想要这玉簪呢,这与她的滑族身份有何关联……”
忽地,他似是想通了什么,蓦地起身喊道:“黎纲……黎纲?飞流!”
一个青色如鬼魅的身影跑进屋来,看见伏倒在地的梅长苏,赶紧上前去学着别人的模样给他顺气,稚嫩的眼神满是慌张:“苏哥哥,苏哥哥难受吗?”
“咳咳,蔺晨呢?蔺晨到哪里了?呕……”梅长苏一口血吐出来,竟然就这样昏了过去,飞流的智力有些育不全,这场面把他吓坏了,急忙跑出去找人帮忙。
“宗主?”飞流走后,黎纲便到了,看着吐血倒地不起的梅长苏,惊骇得直叫晏大夫。忽地,他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不该现于人前,应该永远被岁月尘封之物,他在残阳的照耀下,反射着夺目的光彩,银质手环上清晰地刻着一个“殊”字。
黎纲迅拾起手环藏于袖中,此时飞流已背着晏大夫匆忙赶来,把梅长苏转移至内间救治,只要晏大夫在,就不会有大问题。黎纲放心了,冷冷地回头,目光与那位不之客对上,那人没有慌忙逃窜,端立于门前,如雕塑般平静。
如果说,宗主倒地不起,那么黎纲还会慌乱一二,但如果是被人窥探到宗主的秘密,那事情倒变得十分简单了。
“这位使者,您也看见了,我家宗主病了,暂时不能见客。今日还请您先回去,改日我们再派人登门致歉。”黎纲拱手作揖,摆明了是在逐客。
来者盈盈一笑,将黎纲引路的手臂轻轻往回一推,淡淡道:“大人,景霖才刚到,请您容我休息片刻,我是绝不会给贵府添麻烦的。”
景霖说完,便自顾自地走进房间,就像梅长苏还坐于桌案之上似的,跪坐在其前,像是什么也没有生似的问道:“大人可否给景霖一盆清水,再借笔墨一用?”
黎纲嘴角抽了抽,尽量掩盖自己的情绪,恭敬地说:“不知是咏乐郡主来访,多有怠慢。只是我家宗主现在真的不适合见客,郡主请回吧。”
“我已不为拜访,现在留此只想保命。”景霖的眼神像是能透过墙壁,看见里面正被抢救的梅长苏,她叹了一口气,“只怕我一出此门,还未来得及向人求救,便已死于大人刀下了吧。”
黎纲心中一震,手已悄悄地握上了刀柄,另下了决心。凭江左盟的势力,就算让一个郡主不明不白地在家门内消失,也有各种方法将其粉饰掩藏。
“如此,那便对不住了。”黎纲的眼中,寒光尽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