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文学

宫里的娘娘爱梅花

江南行的惊险虽不及逍遥林那次,也让人心有余悸。不过这次不是寻仇,而是劫财。 前年夏秋相接的时令,未免锦绣霓裳在工艺上有所差池,爹爹催着韩衍到苏州查看要送进宫的那批锦缎工期进展到何处,顺道让他一定每日监工,盯着那批锦缎刺绣完成后带着成品一同回东都。 韩衍虽然性子不如大哥谨慎,却也是正经做事之人,我盘算着跟他出门不至于会吃亏,这次回江南又是秋天,风景是不若春色满园气派动人,却也有别样的美,再来又正值江南螃蟹肥美的好时机,让人嘴馋得即刻就想启程到江南湖水里抓几只金爪蟹上来。 算上我出生到现在,总共回去江南的次数也多不过两次,对那地地道道肉满黄肥的八脚螃蟹却有才下舌头却上心头的感情,花了三天时间求上爹爹允我与韩衍一同前去,爹被我闹得没有办法,最后只能许了。他老人家千叮咛万嘱咐,路上务必小心,切勿出乱子才好。 五日后,才迎过日出,我与韩衍在一众人的护送下出了东都。爹最初之意,最少须有三十人护送才算够用,经不住娘亲与大哥劝说,回个江南而已,带这么些人不免让人以为马车里堆的是金山银山,反而会招来危险。 听了这番劝言,百万老爷才派上些平日里打手,扮作家丁,添上广树同行,准予我们出城。 江南九月的秋景不似春盛的繁茂张扬,满地的落叶被丝丝凉风卷起又悠扬荡下,没有盎然的景致,收入眼里的尽是清雅祥和。很不巧地赶上一场细雨,我在绵绵粘粘中体味了一把细腻闲情。倚窗听声,烟雨蒙蒙,清湖荡漾,古韵醉心,好一处悠远绵长。 一切喜怒哀乐化在这灰蒙蒙的景里都成了埃尘。 我不喜不悲,自是倾不了惆怅,也述不了忧伤,初秋雨水的轻溢,多不了我的彷徨。有韩衍在身边闹闹,更不觉寂寞。姑母说前几日日头还有些火辣,今日却悻悻落起雨来,这就叫贵人出门风调雨顺。 姑母是大家闺秀出身,学识多见识广,说话也动听。 我们被安顿在韩府的馥园。这边的韩家在江南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户,假山流水,小桥荷塘自是江南大宅中少不得的风景。东都的韩府搬去了整个江南的精华,情与景应有尽有,到我们再入姑母这韩府时,这些个亭台楼榭就不足为奇了。 江南韩府共有七间堂屋、二十六间厢房、三间厨房、八间侧房,这二十六间厢房中,又有五间做了房,一间最大的厢房用做主屋,其他的多是用来给府院中的公子小姐做厢房,而一间西边最大的侧房则住着家仆,我们入住的馥园,是祖母曾经回江南每每落脚的地方。如今祖母年事已高,就不曾再往江南走动了,多是靠信与姑母相易情感,思念之情溢于字里行间。 姑母拉着我家长里短地道了许多,不知不觉天色渐暗,遂让我独自休整休整,她则安排好厨房将今晚的晚膳准备妥当,待姑父回府,方可到膳厅用膳。 姑母与姑父二十年举案齐眉、相濡以沫,这恩爱有加的生活羡煞旁人。 听娘亲说姑母年轻时也是生的极美,又聪慧过人,祖父对于她的婚事也是为难得很,总觉得谁家的公子配上姑母好像都差些,不觉就虚度了两年的光阴。哪知忽有一日姑母便回家说意中人已定下,就是齐家的二子,让全家好不惊喜。 然而更惊喜的是,齐二公子已经做好了倒插门的准备。齐家虽不及我韩家家业甚大,但也是江南一带有极有名望的商贾,居然愿意入赘韩家,与姑母喜结连理。据说当年祖父是以娶媳妇的阵仗摆上三天三夜的喜宴才算作罢,逢人便夸这女婿,是相当的满意。 姑父“过门”后,便操持起了韩家在江南的全盘生意,我爹则抽身在东都安家立业,自此韩家的生意真正的由点成面,贯穿东西,通霸南北。 夜晚的江南华灯初上,没有烟雨绵绵,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与霓虹相映,繁华似锦。我与韩衍在夜街闲逛,体会着江南的闲情与东都的荣华有哪般不同,又有哪些相通。 这夜市虽然喧闹,但篝灯交易,纤毫莫欺,一切都井井有条,秩序良好。铺子上有高悬的幌子招揽商客,街井中也有肩挑的小贩叫卖生意。烟笼夜色,水泊人家,我们在这买卖昼夜不绝的集市中流连忘返。 第二日,与姑母道别后,我们便跟随姑父到了锦绣霓裳,这中分前、中、后院,后院是染坊,大大小小摆着上百余口染缸,染缸后是一大块空旷之地,供有数百余排高木架做成的天平用以晾晒,将丝、棉、纱等不同料子分开斗光。 中院则为制衣坊,坊内齐齐坐着上百余号裁缝,将绢丝绫绸照尺寸裁剪,动作娴熟统一,做工精良,不愧为皇家的江南御衣坊。 前院,是最考究的绣坊,这最后一道工序,也是一件上品成衣的点睛之笔。绣坊中同样有绣娘上百人,做的是精细的活儿,耗

的是费神的眼,赶的是讨巧的手。一条条丝线穿过针眼,在绣娘的手中游走,针脚细不细,绣出的图案传不传神,都在这最后的活计里。量体裁衣是一回事,工艺精湛又是一回事,对于裁缝与绣娘的术业有专攻,我顶是佩服。 这些染、裁、绣的手艺我在东都的坊间没少见,与江南的技艺精湛相比,是各有千秋,于是我从后院睁大眼睛慢慢看,不愿错过每一步,甚是有意思。 染坊里的有的染工正将膏子按色下缸,另一边的则用绞棍将染锅中的染件提出,捋顺后再待晾晒到天平上。 管缸的管事对染匠染出的料子并不满意,看架势是要求着重染,起了些摩擦,这操守值得尊重,话说精益求精才得立业百年嘛。 中院就不似后院一般嘈杂,裁缝师傅们多是安静地倒腾着手中的料子,有丈有量,或裁或剪,听见的只有布料撕扯与剪刀“咔嚓”的声音。绫罗绸缎,绢布棉麻,每种料子在裁剪时发出的声响也不一样,听上去就如同乐曲弹奏时音有低有高,有缓有急一般无二,不同的是这棉麻料子较少,剪子弹出的曲子听起来便也富贵。 我踱步到了前院,坊间韩衍与姑父正在查看前批才绣出,准备下月进贡的锦缎成衣,我则在停在绣娘中,定睛看着她们一阵一线来回穿梭,眼瞧见一件工艺品就成了形。 我跟前这位绣娘,正用金丝线在衣服上给领子镶边,其余的襟边与袖边部分的镶绣都已完成。衣服胸前有一朵大红的牡丹,约莫有七八十片花瓣,用印金、刺绣和彩绘工艺绣制而成,绽放似火,冠绝群芳。 “是宫中哪位娘娘的?”我好奇,问道。 “奴家不知究竟是哪位娘娘的,只知道每年都要在十几套华服上绣上牡丹,每件衣服上牡丹的颜色,花种都不相同。”绣娘答道。 “都是给同一为娘娘绣的?”我揣摩她刚才说的话,如果是同一位娘娘衣服上都绣牡丹,富贵端庄,位份应该不低。 “并不是同一位,今年绣过的牡丹华服尺寸也不大相同。”绣娘边绣边答,却丝毫没有因为我在旁的发问分心,给领边镶边时仍旧动作纯熟,不曾误了半个针脚。 “一旁绣的是什么?”隔壁的绣娘不同于这位,不是在镶边,针才钉下又立即被捻起,手中用白丝线以极快的速度绣着一块像花瓣的东西,看不出是什么花。 “百合。”前面这位答道。 我自觉打扰眼前这位有些久,转而看看左右,确是百合的花瓣。再往后的绣娘,正绣的是半片露角的叶子,叶子上含羞开着一朵粉色的山茶花。 这绣画如同鲜活的一般,栩栩如生。 更妙的是,最末的那件碧绿色长衣,锦缎制成的服饰上,一枝白梅衬着些许粉瓣赫然跃于眼帘,开得极盛,傲气逼人。 “这也是送进宫的?”我问。 “是的。”绣娘大多不善言辞,一则怕言多必失,二则手中有活,也就没法分神出来对答如流,对于我说的问的,多是一句几字答过便好。 “好美的梅花,想来宫里的娘娘们也都有爱梅赏梅的逸致,当是气节使然。” “这梅花都是绣给同一位的。”绣娘听到我在娘娘后添了个“们”字,觉得与事实有出路,于是就补充上一句。 原来与牡丹不同,这梅,果真是独自为谁开。 “哪位娘娘?” “不知。但每年都少少会绣上几套,制衣坊送出的尺寸都一样,所以当是一位娘娘的。”说完她停了停,像是想起什么,“除了衣服,还有丝绢手帕,帕角也都绣上一多朵梅花,多为红梅,也有许多粉梅,白色的,大都绣在外衣华服上。”说罢朝我微微一点头,转而继续手中的绣活儿。 我细细地看着这□□相间的梅枝,暗叹这位深居宫闱娘娘品味不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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