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时辰到了。”护卫急速上前,朗声通报。
容王轻点头,笑微微地搁下毛笔,掀开房的帘子,倚着窗,眯眼望向陈大帅的兵营。
军营上方信鸽飞过,遥遥望去,好似宣纸上的小小墨点。
亲信唤退护卫,方才问道:“王爷,看的清楚么?”
容王放下帘子,笑得风流无比,道:“你觉得,以我的眼力,有什么是看不清的?”
“王爷自然能看清。” 亲信顿了顿,道:“属下最近听到一些事,不太好……”
“我们的绵羊要入虎口了,有什么不好的?”
“据说大帅私通女真,有点蠢蠢欲动。”亲信在容王耳畔,悄声说话。
容王优雅地提起笔,满不在意地挥墨。
“王爷。”
容王挑眉一笑,道:“很好。”
“很好?”
容王淡笑不语,笔下的是一只水墨老虎,正在吞噬绵羊引来的狼。一地墨色的血液,以及尸骨残骸。
“这是什么呢?”亲信询问。
“过阵子再回头看,你就明白了。”容王一双媚眼流转,诱惑人相信他所言的一切。
江尚语站在河边,远处是初升的朝阳,金光绝美,铺洒开来。
多年前,江尚语常与莫柯并肩而坐,闲聊天下局势,说着说着,就会吵几句,笑几声。
那时细雨微风,花露重,草烟低。莫柯宽袖飞扬,似将乘风而去。
有一日,杨云舒当江尚语的面,直白道:“阿柯,这白皙美人不是善类,你与他相交下去,早晚被他害死。”
莫柯爽朗大笑,道:“是不是好人又如何?他是我朋友。”
现如今,朝阳依旧冉冉升起,朋友不再。
江尚语记得,雨水淡香清幽,水雾氤氲,莫柯的笑声飞扬。
数月后,莫柯中毒倒下,嘴角弧度浅浅,神色坦然。
莫柯致死都没有责问他,为何背叛,为何出卖。
他只是凝视你,温柔的,锐利的,集结在眼底,叫江尚语不忍看,亦不舍得挪开目光。
江尚语心底锁着的层层情绪,纷纷扰扰浮出心湖,一寸寸吞噬掉理智,搅得他一阵疼痛,一阵绝望。
“尚语。”有人叫他,声音不带杂质。
多少次,那人总是突然而至,大声呼唤他,全然不顾周围人的诧异目光。
正义的莫柯为何与江尚语混在一起,当时很多人有此疑问。今时今日疑问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对江尚语的不屑。他是叛徒,出卖了莫柯。
好人丧命,恶人遭人白眼,一切很正常。
“在听我说话么?”耳畔有人大喊一声。
江尚语猛然惊醒,回神抬眼,见到的是张宣的脸。
“有事么?”江尚语整理了心情,将不知所谓的思绪赶跑,换回平日的面具,长身玉立,笑颜如水。
张宣道:“我暂时不学武了。”
“怎么了?”一定是常乐卿说了什么,张宣自然听他的。
“我最近不学武了。”张宣平平静静的重复。
江尚语微微一笑,他真的被徒弟抛弃了。他不是好师傅,可未曾想过,连徒弟都不要他。
从小到大,唯一不抛弃他的人已逝。其他人最多是迷恋他的容貌,早晚弃他而去。自己早该习惯的,不是么?
他有一刹那的无助与彷徨,自己究竟为何而存在,是为了杀戮和复仇么?
“怎么半途而废呢?”江尚语平静的笑,告诫自己:收他为徒是有目的的,挽留不过是因为不愿目的达不成。
“武过阵子再学吧。改教我骑马,好不?”
“什么?”江尚语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