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至一处大户人家朱门前,我被脚下一块翘头的砖绊住,扑身摔到。 这一失神,或许真会要了我小命。跑的较快的黑衣男子将我一把拎起,可恨的是稍后的那个竟也已经赶了上来,他二人迅速互换眼色,后来的那斯迅速就抹上了我的腰身。 我脑中“嗡”的一声,五年前逍遥林那幕历历于眼前。 慌忙挣脱,惊觉力不如斯,我只扯脱开半个身子。那匪徒拽住我衣袖,我却不依不饶使劲要逃,不想袖子被他撕扯着断开,残破中露出里衣半角,兑票瞬间掉了出来。 此情景让人来不及想,我立即抡起拳头朝他面上一击。他被我激怒,即朝我肩头给出一掌,我承不住力身体一震,往后颠了两步,摔倒在地。 他们得了兑票,眼见收身要退,我翻身抓了他的裤管,却被他踢开,背上又受了他一脚。 这次我的脸贴了地。痛感极强。 “乒——乒——”前方有兵刃相拼发出的铁器碰撞刮擦声。 我一抬头只看见两个土匪与一灰衣男子正长剑短刃杀得激烈。那男子手执一长剑,剑法精准,欲刺向其中一个黑衣劫匪,虽出其不意但却被另一人趁机偷袭,没能刺中,反被他们逃了。 老天开眼啊,竟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得侠士相助! 我拍了拍脑袋想看得再清楚些,却只见到那恶斗的几人转出街角时甩给我的身影。 我找了个可靠的东西搀着起身,就见韩衍狂奔而来,刹住脚停在我面前时用力扳住我的肩头,从上到下仔细全方位打量个遍,检查我身上可见之处有没有刀伤擦伤可疑伤,确认我还是个完整的人之后,长舒一口气。 我的肩本就被那土匪踩上了一脚,现在正疼,又被他左右扳动,不由惨叫了一声。 “受伤了?没见刀伤,是内伤?伤在什么地方快让我看看!”他语急气喘,带着点点嘶嚎。 我将他手推开,“就伤了这处!”左手放在右肩,轻揉了几下。 “断了?!”他嚎得更响了。 “只挨了一掌,没大碍”我干脆答道。 “那还好……咦,背上也有伤?这儿有个印子!”他眼挺尖,刚才检查我后背时就看见了那土匪踩在我背上的脚印。 “背上被踩了一脚。” “踩了一脚?无耻之徒!对女子居然用脚!”他气急骂道。 韩衍一双眼突红,现在化身真二哥。 “兑票呢……?”他终于想到正事。 我把耷拉下来的眼皮往上抬了抬,张着嘴,又合上,皱起眉,又张嘴。 应该直接了当,还是迂回委婉…… “被抢了……”我吐出两个字。 “……啊?”他惊现死亡凝视,以目光为刀,向我飞来。 但这结局显然合情合理,我一不会功夫二不是女侠,算上搭边的武艺也只有适于远距离作战的弓箭,能自保已经万幸,至于兑票,我很遗憾,只有回去自请老爹责罚。 韩衍黯然,挂着一脸肉疼的表情。 看来要自请责罚的,不止我一人。 广树同临武疾步行来,还带着一根小尾巴,碧溢。 她看起来无碍,只是与我一样狼狈。 韩衍黯然失魂,深知抱怨也于事无补,只好宽慰起我来:“银子丢了自有人管着去收回,你也不要太自责,没受伤就是万幸,姑娘家留下伤疤可算不得是添彩。” 我一愣,果断将打算同他辩驳的那几句话吞回肚子。 但四百五十两,是一船的粮米,我无法释怀…… 临武的臂伤还在滴滴淌血,广树的脸上添了一到淡淡的刀伤,那刃,必定又薄又利。 “小姐,让我看看你伤在哪里!”碧溢小跑过来,手紧握住我的腕子,我觉出她在丝丝发抖。 我反握住她的手,那手从掌到腕,都是冰凉。 “我没事,好得很。”勉力一笑,也算相互慰藉。 “都无大碍就好,”韩衍轻叹口气,转而看向临武,“眼下先找郎中替你止血。” 我提议让广树先去报官,我们去找医馆找药为临武止血。但临武坚持表示自己身强体健,一道刀伤根本无需停留,执意赶路。二哥老道,觉得我们地域未熟,人脉亦疏,当下应回府请姑父出面,官府才能重视。 一众人强抚受惊的情绪,急急忙忙赶回韩府。 踏进府院时,临武脸上已经少了许多血色,二哥赶紧吩咐下人找来了郎中。 一切安顿好,韩衍拉上我就打算去找姑母,
结果管家冷不丁告知我们,官府来了客人,看紧急的样子,姑父现在前厅与其商议要事。我们一合计,不用多跑一趟,便直奔前厅去了。 刚进前厅,很不巧瞧见这位府衙大人向着姑父拱手作别要走。这位大人未着官服,但官相藏不住,经姑父一介绍才知他原来是知府大人。 韩衍与我换了眼神,既然堵上了知府,铁定是要把今日所受那一遭一五一十全数道尽,青天在上,兑票能不能找回就要仰仗着眼前这位了。 知府大人见我兄妹二人,慈慈地笑,韩衍紧忙作揖,胸有成竹地早早打好了草稿,只等开口求援。 “二位无需担心,票已追回。” 韩衍还没开口,大人就知道我们求什么。江南韩家不但业大,势也属实大啊!这一般的劫案,居然也能惊动知府大人亲自上门,我们这厢还没请,官府就已经将案子结了? 我一怔,转看韩衍,他似乎怔得比我还厉害。 “还不快谢过知府大人!”姑父在一旁提醒道,顺势拿出那张兑票,塞到韩衍手中。 真是失而复得!韩衍猛回神,再深作一揖,我也忙跟着行礼。 “知府大人如此体恤民情,办案神速,让小民感激涕零!小民无以为报,又因此次匆忙回到江南,不能好生答谢大人,望大人海涵,还请大人留步,今晚屈尊留于府上,让晚辈借姑父姑母之地,以家宴先谢过大人!” 我听的出来,韩衍这些话字字发自肺腑。 姑父接着道:“是了是了,刚才我请留知府大人,他却怎么也不肯。大人,您看现在既然小侄也请留,大人就留下同用晚膳,让我等也好好表一表感激之情吧!”话毕姑父也拱一拱手,躬身请留。 “齐老爷这么说才是要折煞我。身为父母官员,为民排忧解难乃是职之根本,如果不能为民办案,那是白食朝廷粮米,自要羞愧难当,怎么还能晚留给府上添麻烦。尔等心意情至,我都领会,但那银两虽追回,劫匪还尚未供出匪窝,土匪头子一天没落网,衙门是一天追案不敢怠慢停歇,现下还要回衙门查找线索,上堂刑逼是免不了的……啊,过程就不必道明了,待端了那窝劫匪,向朝廷报备,到时再来府上,下官自会罚酒三杯!”知府大人对天一拱手表对朝廷衷心,对我们一挥手表对百民尽责,如斯之态,可歌可泣。 送走大人,我们当然是着急向姑父打听是如何兑票被追回的。但貌似姑父知晓的并不比我们多许多,直到知府登门,他都是不明所以。 常日里都是往官府送钱的,今天撞了大运,轮到官府往家中送钱?这来送钱的还是当地父母官,吓的姑父心口扑通乱跳一阵,后来听大人将来龙去脉稍作点拨才理清了头绪,刚才见我们进门一脸狼狈,确信是被劫了。 既然姑父没有报官,那报官的人会是谁?旁人义举报官就也罢了,可官府办案也太神速了!我们从被劫到回府顶多一个半时辰,官府不仅追回了钱两,还逮住了匪徒,现下又尽心竭力要端了土匪窝搞掉土匪头? 这些匪徒训练有素,劫银时不开口,不留痕,出手迅猛招招制敌。我们只记得住相貌,却辨不出口音。他们打扮相近,体型相近,一时觉得记住了长相,过一时却又想不起长相。绝不像是一般的山野匪盗。 可谁料到只用了三日,知府大人就率一众衙役捕快就落网了这批劫匪。 知府大人言出必果,自罚三杯,只是三杯过后再三杯,最后喝到酩酊醉,隐约说出这些土匪流寇在近郊山头占山为王,窝中一众都是能打的恶匪土霸,其中不乏一二北凉人,官府就着这几个北凉匪盗做了章,顺藤摸瓜查出这几北凉人是混入中原的细作,假借行霸强抢专掳达官显贵,明面上劫财,暗箱里套取朝廷情报。知府大人将此案提到朝廷,三司会审,最后以叛国通敌罪端了一锅匪。 朝廷嘉奖颇丰,知府大人心花怒放喝到夜至三更。 通敌叛国……好大的罪,好丰厚的赏。 二哥说,好在当时一位侠士出手相救,他们才能尽快脱身,否则僵持拖沓下去只会伤得更重。 他还说那侠士持长剑,着灰衫,英气逼人,还没等从地上爬起来,就遁走了。 既然是灰衫长剑,那与救我的就是同一人。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这人手执长剑? 在我记忆里,只识得一把长剑,那剑名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