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云京城繁华,盛景繁多,车马与百姓穿行在路间,街道两侧的铺子紧密相连,悬挂的幌子随风飘飘扬扬。
紫宸殿内,吴世平坐在御座上,面前的案上放着一摞奏章。吴悯进来时,他正在查看其中一本奏章,眉头微微蹙着。
“父皇。”吴悯倾身行礼,“儿臣已将东平郡的银矿带回。”
“你做得很好。”吴世平将视线从奏章上移开,目光温和地望着长子,“东平郡的事,你处置得很妥当。”
“父皇,还有一事,儿臣要向您禀报。”吴悯抬首,一五一十将押运银矿被袭一事讲明,包括那个突然出现帮了他,但很可能是来自风云谷的白衣姑娘。
“白衣姑娘?”吴世平蹙眉,“什么模样?多大年岁?”
“她戴着面纱,样貌我并没有看清楚。”吴悯回忆着,“但年岁的话,已过及笄。”
吴世平无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奏章,将纸面攥皱了,手心里微微沁出的汗蹭花了墨迹。他不知道自己发呆了多久。
“父皇?”
吴世平耳边听到孩子在叫他,他回神之时,吴悯正靠得很近,骤然缩短的距离吓了他一跳。
“父皇,您怎么了?”
“没什么。”吴世平扔下奏章,搓了搓手心沾的黑色墨迹,手指轻轻揉捏着眉心。
“悯儿,你此行辛苦,又遇危险受了惊,早些回去,好好歇歇吧。”吴世平说道:“救你的人,还有西南陈家的人,父皇会查的。”
吴悯能察觉到父亲状态不对,就在他提到了那个身份不明的女子之后,但父亲没有与他说明之意,他便很有分寸地不再追问,行过礼后就退下了。
紫宸殿内十分安静,侍奉的宫女和太监也被要求退下了。殿门被关拢,殿内顿觉昏暗压抑。
吴世平起身,拢着袍袖背着手,围绕着桌案一圈圈地转悠着。
西南地界,身手奇异诡谲、已过及笄的白衣姑娘……
吴世平情不自禁地皱起眉头,地域和年岁都对得上,可若是风云谷之人,为何会救悯儿呢?
他想不通这点,风云谷沉寂了太久,而他十几年如一日地埋头于政务,甚至已经渐渐忘却了紫云境内的那股威胁。
但时至今日他忽然发觉,有些事情真的没那么容易被遗忘。存在于他人生之中的人们,年轻时与他亲密无间的人们,他无法忘记。
邵风敬,还有……
吴世平的舌尖转过一个名字,他久违地想起了那个女子的面容,美艳,灿烂,就像是所有美好的代名词。
晴云啊……
吴世平闭了闭眼,在这无人可见他脆弱的空间之中,他无所顾忌地露出了遗憾和悔恨。
原来,哪怕过了十几年,鲜明的记忆也从未褪色过,过去的人也还都放在心间。
吴世平走向殿门,抬起手用力地将门推开。今日晃眼的阳光从天边斜斜照进殿门内,将吴世平的影子长长地拉向身后。
守在门外的总管太监迎上来,吴世平说:“去冰沁殿。”
后宫御花园里,一位身着素静浅绿色宫裙的女子站在花丛间,长发用碧绿的玉簪挽住。
她从头到脚没有一丝奢华之物,脸上连粉黛都未施,与这高贵的皇宫格格不入。
柳朝阳面沉似水,静静望着面前栽种修剪得一盆盆精致美丽的花。她伸出手,轻轻触碰鲜嫩的花叶,指尖痒痒的。
御花园南角处匆匆忙忙跑来一个小太监,那是皇帝御前的人。
“云嫔娘娘,您怎么又一个人出来,没带个宫人侍奉呢?”小太监站定后喘匀了气,“陛下正在冰沁殿等您,您快些回去见驾吧。”
柳朝阳“嗯”了一声,从御花园角门处穿行过去,冰沁殿就在不远的地方。
巍峨的皇宫,红墙黄瓦,富丽又庄严的宫殿建筑,整洁干净的宫道。
柳朝阳行过一段距离,提着裙摆跨过门槛,回到了她的冰沁殿中。
吴世平等候多时,正坐在殿内靠着窗边喝茶。他将窗子支了起来,望着宫墙角那里,那儿有一棵两年前移植过来的梅树。
柳朝阳穿了一身清新的衣裳,修长纤细的身影晃进吴世平眼中时,他细看了一眼,目光最终落在了她的脸上。
柳朝阳生得很漂亮,明媚大气,端庄温柔。她性子沉静,举止优雅,吴世平喜欢瞧她。
两年前,柳朝阳入宫做医女,专为后宫中的贵人诊内症,比起太医院的男子们要更方便些。
吴世平第一次瞧见她时,是在贵妃的未央殿里。柳朝阳穿了身素色的裙子,周身上下没有任何华丽夺目的装饰,与一旁金玉满身的贵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贵妃殿中的一切都是华丽昂贵的,贵妃本人更是光彩夺目,但那一日,吴世平的目光只聚集在了素静雅致的柳朝阳身上。
或者说,他是一直注视着柳朝阳的面容。
那张脸让他情不自禁地想念一个人。
柳晴云,太医院院判柳絮的嫡亲妹妹,柳朝阳的姑姑。
吴世平时不时会在后宫之中见到柳朝阳,她勤勉地穿梭于每一处殿宇间,为宫妃诊治,也为宫女诊治。她医术精湛,性情温和,名声很好。
吴世平每次瞧见她都会多看两眼,他瞧得很隐晦,但瞒不过每日都跟在他身边侍奉的总管太监。
黄忠是最了解陛下的人,年尾宫宴上,陛下多饮了酒,却没有吃几口菜,宴会散席后回了寝殿,陛下便靠着床头不太舒服。
黄忠派人去传御医,指名要传柳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