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悯在东平郡停留了半月,他抄没了曹令之的家田私产尽数充公,处置了曹家的家眷奴仆,在接了京城陛下的皇旨后重新任命了新的郡守。
银矿上风波已平,吴悯亲自押车,带上包含曹令之府上私藏的银矿在内,一行车马浩浩荡荡地踏上了返京之路。
连日来,西南地界雨水繁多,秋雨寒凉一场胜过一场。
东平郡山林众多,道路修在其间,现下泥泞不好走,人骑在马上,头顶被风雨压低摇晃着的枝叶刮脸,视野也时有受阻。
吴悯一行二十来人,行到了东平郡的边界,还未走出当下这片林子时,便被四处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人包围了。
对方带了超他们一倍的人,佩剑出鞘,尖刀锃亮,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银亮的杀器上,听得人心惊。
“何人拦道!”思哲见状不对,拔剑挡在了吴悯身前。
对方一众人黑衣蒙面,肃杀之气深重,全然不将吴悯一行人放在眼里,只直勾勾地盯着他们押解着的几十车银矿。
吴悯反应很快,看出对方目的后,他在马背上转头命令,“守住银矿!”
与此同时,黑衣人之中响起了一声尖锐的口哨,这是行动信号,各个手持锋利武器的黑衣人们动了。
他们的行动非常有章法,包抄之势迅猛,提刀杀起人来绝无手软,一看便是杀惯了人的亡命之徒。
黑衣人的目的是抢夺银矿,但也没有打算要放过阻止他们的人,包括吴悯在内。
思哲和默语是大殿下的随侍,有能够保护皇子的武力,但架不住包抄的人多。他们与大殿下之间的距离被分隔开,吴悯只身暴露在直刺而来的一柄剑下。
吴悯背后是装载着矿石箱子的马车,他偏头避开了剑尖,那柄剑重重地刺在了马车上,剑尖没入了矿石箱子内壁。
趁着黑衣人往后拔回剑之时,吴悯向旁移步,敏捷地从马车上方翻越而过,拉开了与黑衣人的距离。
吴悯面上沉稳,但心中暗惊,他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冷不防地撞在了一人身上。
他还没来得及回头,追着他刺来的剑便至眼前。吴悯此时回避的空间极小,眼见着一道银光汇聚成尖锐的一点,奔着他的额心而来。
吴悯没有闭眼,于是紧接着余光便看见挨着自己侧颈闪过的一道更加锋利的银光。
他觉得颈侧一寒,身后刺来的是一柄软剑,如诡异灵蛇般挡开了黑衣人的长剑,柔软的剑身蜿蜒着向前探,不知怎地便割破了黑衣人的脖颈。
黑衣人一时瞪大了眼,左手捂住了自己的脖子,右手松了剑,向后倒着靠在了马车上,然后慢慢滑在了地上,沾了满身的泥泞雨水。
吴悯双目的瞳孔微微放大,他快速地转身,看见了身后之人的模样。
是个女子,穿了一身白,戴着层面纱。她方才使用过的软剑上沾了血,但轻轻一甩血迹便抖落了,剑身仍然锃亮。
但她的裙角溅上了泥,溅了一大片,怎么也甩不干净的。
吴悯从她露出的一双眼中看出了不耐烦,她似乎因为浑身被淋透,裙子也被弄脏而生气。
“姑娘,你……”
“站在我身后不要动。”她转身面向着虎视眈眈朝这边看来的黑衣人,声音就和看上去的一样,冷淡且不耐烦。
吴悯一怔,便听她又道:“离开我的话,我便不会再管你的死活。”
吴悯向着四周看去,不知道是从哪里又出现了十几个人,打扮与黑衣人完全不同,穿得各式各样花花绿绿的,他们是白衣姑娘的同伴。
这十几个后到之人已经毫不客气地与黑衣人对峙起来,虽人数相差极大,但他们的武力,或者说是杀人的技巧要远远高于对方。
包括正挡在吴悯身前的白衣姑娘,她执剑的手一丝都不会抖,任何试图靠近她的黑衣人都被她快到难以令人看清的速度利落地割断喉咙。
血花四溅,混着雨水打在女子的衣衫上,但站在她背后保护范围的吴悯却没有被溅到。
吴悯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身前之人,她似乎是这伙后到之人的首领,明明是看上去那么年轻的姑娘……
幸存的黑衣人四下逃窜,白衣姑娘的手下随即分散着去追杀,并没有要留对方活口的意思。
冰凉的雨幕中,女子回眸再次看向他。吴悯抬手行揖礼,“多谢姑娘搭救。”
女子没有理会他的道谢,看着他的目光依然冷漠,“知道黑衣人的身份是什么吗?”
吴悯:“西南地区的土匪?他们是奔着银矿来的。”
女子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傻子,“他们训练有素,纪律严明,杀伐经验丰富,他们出身于军队。”
吴悯皱起眉,要说西南地界的军队,那便是驻军在紫云与西境凤陵国边境的陈氏军了。
军队的主将陈峰在边境驻守十余年,稳定军心,部下忠诚。西南军多次抵御外敌,战功赫赫,但也因多年军权在握而受朝廷忌惮已久。
吴悯心间快速地转过很多念头,对方在提醒他什么?是西南军派人来劫掠即将送回京城的银矿?这样的事情西南军曾做过多少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