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一过，整个京城都开始热闹起来。
此次大挑是个大年份，宫里一下就有四个阿哥要娶亲，各家摩拳擦掌早盼着这一天了。
淑桦站直了身子，双臂打开让裁缝量尺寸，耳朵里全是恭维:“姑娘身条匀称，穿什么衣裳都是极好看的！”
温氏在一旁喝着牛乳茶，并不接话，只是问:“这眼看就半个月时间了，你们绣坊里活计不少吧？我们的东西来得及吗？”
“大奶奶放心，肯定来得及，您家的东西是单独拨了人的。”老裁缝笑嘻嘻地回话。
纳兰氏道:“照这个尺寸，初选的蓝旗袍单做两身，一件单衣一件夹棉的，得提前三天拿过来给我们瞧，要是不合身我们可不依哦！”
裁缝连连点头，规规矩矩地退了出去。
“家里不是早就准备好了初选的蓝旗袍吗？”淑桦不解地看着两位嫂子。
“家里针线上的那件总觉得不够精细，妹妹还是要多备两件才好。”温氏柔和地回答，手不由自主地覆上自己肚子，“当初我也是穿家里针线上做的，一进去才发现别人全是穿的外头做的，一下子显得我老土得不行！咱可不能那么老实！”
“啊？还有这回事啊？”淑桦以为初选定死的蓝旗袍没什么地方做章呢。
“那当然，可不能让那帮奴才小瞧了咱！”纳兰氏虽没有参选，但她还是多多少少听过一些。如今父母不在家，自己这个当嫂子的一定要把小姑子照料好。
天朝大挑第一轮的初选装备是定死了的，蓝旗袍，素颜，打辫子，首饰减到最少，甚至连旗装的样式都是固定的。
“这蓝旗袍里面的乾坤可大了！”温氏笑了笑，仔细地给淑桦和纳兰氏科普起了该下功夫的地方——料子，做工。
“首饰呢？”淑桦不解地问，她上辈子没经历过大挑，对这一整套流程相当陌生。
“虽然数量和款式被限制了，但是可以在质量上下功夫啊，即使是一颗珠子，也要圆润光亮的才行！”温氏起身来到淑桦的妆盒前，仔细地挑挑拣拣，又笑着安慰，“等到了复选就自由很多了，别紧张。”
“哎呦，那我们要不要现在就找人去打几套首饰备着。”纳兰氏也站了起来，她完全不担心淑桦的初选。
最近家里除了佟老太爷之外，另外两位男丁都忙得不行。
佟弘博和佟明博身上都有兼着佐领，大挑一来简直是忙得不可开交。先是各家上报适龄秀女，超龄，疾病，守丧等不能参选的都需要佐领一一上门核实，二月中之前必须造册完毕送上去制作名牌。
淑桦就属于佟明博的管辖范围内，他也是去年才得到这个佐领，第一次参与选秀之事，自己妹妹还是这届的秀女，更是仔细又仔细，生怕耽误了自家妹妹的前程。
好在佟大夫人早早地给自己娘家万琉哈氏去了信，几个成年的表兄都过来帮忙。
这天，云旸到处找齐尔哈朗一起去京郊跑马，问遍了周围才知道最近万琉哈家的三个成年男子都快住进佟家了。
云旸在佟府前院的房里找到了齐尔哈朗。
“你小子怎么放我鸽子？不是说好了去跑马的吗？”云旸一把揪住齐尔哈朗的手臂就往外拉，把人拉了踉跄。
“哎呦，对不住啰我的世子爷！”齐尔哈朗一拍额头做幡然醒悟状，“最近可把我们哥几个忙坏了！我给忘了！”
“废话少说，快跟我走，现在过去还来得及。”云旸环视一周，发现乌鲁和鄂海两兄弟眼下乌青，萎靡得不行。
佟弘博也没好到哪里去，脸色蜡黄，眉头紧锁，手里不停地翻着册子，见到云旸也是简单地点了个头。
最惨的还是佟明博，最近他连续当差，回到家又要搞秀女登记造册的事，连自己老婆都顾不上，也懒得注意自己形象了，头发都乱糟糟的，手上沾满了墨汁。
“怎么了这是？”云旸好奇地在屋里转了转，除了散落满桌的册子就是一堆整齐摆放的木牌。
“核对秀女名牌呢！”鄂海活动活动脖子，他低头太久了，感觉整个人都有些僵硬。
“你们怎么跑佟家来了？”云旸知道乌鲁名下也兼着佐领，最近确实挺忙。
“我表弟第一次干这活儿，姑妈去信来叫我们哥几个搭把手。”乌鲁抓起一本册子朝云旸解释，“我们五个人忙这八百口子人的活计，累得够呛。”
一个佐领下面有两百人，五人之中除鄂海以外其它人都兼着佐领，而佟明博是第一次做秀女登记工作，大家一合计，直接把佟家外房当成了办公地点，各自手下有关秀女的东西全都堆在一起了。
“哎。”云旸叹了一口气，知道今天这马是跑不成了，他直接挑了张椅子坐下喝茶，默默地看着一群人瞎忙。
秀女的名牌跟成年男子的手掌差不多长，大约三指宽，是一块薄薄的木头片。上头正中涂一个绿点，底部是白色，所有字都是竖着写，中间写的秀女是父亲的职位，左右两边用小一号的字写上祖父和曾祖父，总之就是看三代男丁的头衔。
云旸看到有一个木托盘里单独放了一块木牌，制作得格外精细，没有一丁点毛边，字迹也写得格外工整，不由得走过去拿起来看了看。
之见木牌正中写着“四川总督伯佟宁远之女大妞十七岁”，左边那行小字写着“祖父三等伯原扬州将军内大臣佟泰运”，右边那行小字上写着“曾祖父三等伯和硕额驸原威海将军加兼太子太傅佟仕坤”，左右上角还有一行小字写着“满洲佟佳氏”，“镶黄旗”，最下面写着“佐领佟明博”。
云旸正准备把东西放回木托盘，突然摸到名牌背后的花纹，他翻过来一看，不是花纹，而是简单的两个字:淑桦。
这就是佟家长女的牌子啊，原来她叫淑桦。
淑桦。
云旸在心底默默地念了一下这两个字，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他轻轻转身，回到自己位置上继续喝茶。
他知道参选秀女第一轮穿的是规定好的蓝旗袍，也知道每个秀女的前襟上还要别一个长长的白布条，上面写的字跟木头名牌上的一模一样。
云旸在脑子里想了一下淑桦穿上蓝旗袍 手握名牌去排队应选的样子，顿时觉得十分可乐。
她那根布条子上可没有她的名字，别人只知道她是四川总督家的大妞。
大妞？
大妞！
“噗！哈哈哈哈”云旸突然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