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红是个聪明人,苏迩的秘密与“鬼神”有关?
她去过墓里?
又过了一段时间,他终于见到了她,第一次见面,就打破了那些流言蜚语,语言加工,擅自揣度构建出来的形象。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
“二爷,您来了,”红珠看起来很高兴,然而一瞬过后,又是说不出的复杂,表情无措,唇角嗫嚅着,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转头去喊——“姐姐。”
木质雕窗的缝隙里,一个纤细的影子靠在床边,阳光打在她的侧脸,在淡紫鎏金的彩霞中,宛如一场金色的梦境。
那是一张很熟悉的脸。长沙城任何一个有心的势力,都会有她的照片,尽管她很敏感,最多只能照到侧脸。
然而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为什么在这里。二月红难得的脑子空白,说不出的窘迫慌乱。
这里是“聚秀阁”,长沙一等的妓院。
“不接客,让他们走。”她转身,就成了屏风后的雕像,垂着头摆弄着花,影影绰绰,成了诱人的皮影。
她倒是吝啬于转身施舍一个眼神——那样的冷淡放在她身上,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
“是。”红珠低眉,转头冲他露出歉意的目光,“二爷,您也听到了……”
二月红露出理解的笑容,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就这样怀着动荡的心绪回到了红府。
但即使是回到红府,也没有摆脱她。
梦里像今天一样,她从屏风后走出,从令人遐想的影化为了真实,仿佛是传说中的女妖精,下一秒就会褪去衣衫,裸露成香艳的梦境。
意识到这是梦后,二月红忽然诞生了一种杀意。
她淡淡一笑,依然有些说不出的冷感,苍白的皮肤冷的像刀光,安静地注视着他,眼瞳幽幽地,化不散的忧悒,声音却像是带着钩子似的,温声软语,“我美吗?”
美。但他说不出话来。
然而她仿佛知道似的,忽的吃吃地笑,身子一扭,一张人皮褪了下来。
可她依旧很美,皮褪下后是与之前一模一样的一张脸,褪下的皮比起皮来说,看起来更像是衣服一样的东西。
但哪怕回忆起来,也一点也不让人觉得惊悚诡异,反而有种淡淡的忧郁,像是梦境的隐喻。
她骨骼纤细又轻薄,轻盈地半扑进他的怀里,抬起脸,温热的身体贴着他,使他的鼻尖充盈着淡淡的冷香。
“公子,郎君……”她仍然有清朗的忧郁,曼声地叫。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剔透如蚌母的珠,此刻她依旧苍白如易碎的瓷器,又像剔透的玻璃彩窗,破碎地映出颠倒的色彩,在泪里,在唇上,在含泪的眼瞳中,在晶莹的睫羽上,在脆弱的脖领间,呈现出一种近乎瑰丽的,教人爱怜的美来。
她吐息冰冷,抚上他的颈,滑腻温热的肌肤贴着他,却让人感到一种刻骨的寒意。某种冰凉的欲望如潺潺的流水,静静地环绕在两人之间,静水深流。若是外人见了定然要误会,可二月红知道那是什么,那是杀意,她刚才在思考要不要杀了他。
她说——“二爷,您也想杀了我吗?”
梦醒了。
二月红难得地想骂脏话,然而一股气壅在胸口,他又骂不出来了。
反而是杀欲沉沉地挂上来,脸色阴沉的像是发霉的雨天。他也是从杀人越货,灭人满门,腥风血雨中走出来的,心肠够狠也够硬,毕竟干底下这行当的,必须要心狠手辣,当断则断——也正因为这样,他们更加迷信,迷信一些感觉和将动未动的预兆。
比如昨晚的梦。
二月红开始想她是什么脏东西。
别误会,他不是在骂人,他只是在想她是什么精怪——原来世上也有这么聊斋的事。
红府的管家会定期汇报苏迩的动向。
但实际上,她的动向很难掌握,更难以预料。
她经常走街串巷,看起来毫无目的的到处走,看见感兴趣的铺子就去看看,这样的行动是很好盯的,但她感知特别敏锐,偶尔便会不耐烦,一个错身便消失了。
然后出现在另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