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冬野微微抬了一下眼皮,双眼皮的褶皱从眉骨下扬起来,睫毛像一把小扇子一样抖开了。
他原本就穿着一件黑色的毛衣,显得整个人很高大,目光斜看过来的时候,冷漠的更像一把泛着寒光的刀子。
谢然跟方冬野一个班的。
但他俩不太熟。
按照实情来说,应该是方冬野跟他们一个班的都不太熟。
大家都只是知道方冬野从小父母双亡,家里特别穷,到处去给别人做兼职,高一刚开学就带着一身伤过来,把大家吓了一跳。
班主任特别紧张地当天就做了家访,后来才知道是因为方冬野跟街上的小混混打了一架,拿石头砸伤两个人的腿,几个人一起进了医院。
小混混的父母原本想上方冬野家找事,但光脚的也怕不要命的,方冬野小小年纪就出手狠辣,几次被传唤到警察局,警察也拿他毫无办法,后来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自此之后方冬野就成了班里的孤狼,他成绩好,一直霸榜全校第一的位子,脾气也是出了名的差,班里的人从来都不敢跟他多说两句话,生怕什么时候得罪了他。
班里还曾经给他举行过募捐活动,当时谢然还算得上有钱,跟班里几个有钱同学一起给他捐了不少,但人家没要,原封不动地又还回来了。
谢然跟他同班将近两年,就没跟他说过几句话,唯一一次还是有天谢然在楼梯上脚滑,差点从上面摔下去,被方冬野搂着腰扶了一把。
连谢谢他都没听完,直接就走了。
方冬野回头扫了他一眼,眼里泛起来一丝波澜,问了一句,“有关系吗?”
谢然懵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冒出一个气音,“嗯?”
“我在这里打不打工”,方冬野不咸不淡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谢然被他的话噎住了。
谢然被他堵得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尴尬道,“包子是你做的吗?”
“不会”,方冬野道,“我给你上盘包子不代表我会做包子。”
谢然:“...。”
谢然能明显感觉到方冬野心情不虞,把话题打住不说了。
方冬野结束对话后就回了厨房,在厨房门口接了个电话。
“乖乖在家呆着”,方冬野压低声音说了一句,声音比刚才跟谢然对话更轻柔,一副哄人的语气,“写完作业再出来。”
是女朋友吗?
谢然抬头看了他一眼,猛地看见方冬野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又把头低了下去。
店里没几个人,旁边桌子的人吃完就走了,留下一桌子狼藉。
谢然掰了双筷子,把包子戳了个洞,一口一口地往嘴里塞。
他不太能吃得下,吃一半就想干呕,但胃里又一阵阵泛着酸,喉咙口翻江倒海的。
谢然低着头吃饭,能感觉到方冬野又从厨房出来,弯腰收拾旁边的桌子,碗碟叮叮当当地碰撞,发出一阵清脆的声音。
谢然无暇再顾及他,强忍着一股股反胃的感觉,机械地咀嚼嘴里的东西。
包子很好吃,跟他妈的手艺一点都不一样,他妈爱美,经常饿着不吃饭减肥,平常包的包子都是素的,美了一辈子,但他叔叔说她走的时候样子却很惨,头骨都被撞的凹进去了。
谢然眨了眨眼,觉得鼻子里一阵酸意。
他吃的太快了,被噎的接连咳嗽了好几声,忙撤开椅子找到了垃圾桶,咳的脸颊通红,刚才吃的东西又被吐出来了。
滚烫的热意从脖子往上漫了进来,谢然眼前蓦地一黑,觉得自己头皮上一阵电流窜过,跟针扎似的,疼的他闭了闭眼。
方冬野已经回厨房去了。
他桌子的菜在方冬野收拾隔壁桌子的时候已经上齐,头盔从门口进来,看到谢然通红的脸吓了一跳,“你没事吧?”
“没事”,谢然抽出纸巾擦了擦嘴,避开他的目光又咳嗽了几声,“噎到了。
头盔心有余悸地解开自己下巴下面的绑带,“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有哮喘呢。”
他把头盔从手里面放下,掀开帘子往厨房里走,猛地看见站在帘子后面的方冬野又被吓了一跳,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卧槽”,周景安道,“你在这边当门神呢?”
方冬野转头看了他一眼,把周景安扒拉他的手拨了下去,“别摸我。”
“穷讲究,”周景安冲他做了个鬼脸,抬脚往里面走,突然想起了什么,扭头道,“门口那个你认识吗?”
方冬野抬了抬眉,一双深邃的眸子望向他,显得冷漠又多情,他显然不理解周景安什么意思,“什么?”
周景安皱眉道,“我看他一直往厨房里看。”
“我还以为他认识你”,周景安想了想,“我看他好像是哭了,进来之前眼睛就通红。”
方冬野倚着墙玩手机,又把头低了下去,“同班同学。”
“真认识啊”,周景安惊讶地看了看他,“你同学还有长的这么漂亮的?比女孩都漂亮。”
“人家是个少爷”,方冬野语气波澜不惊,“花在身上的钱比你这辈子赚的都多。”
周景安嗤了一声,随便找了个板凳坐下,“少爷还吃我们这种苍蝇馆子。”
方冬野不可置否。
他划了划手机页面,没有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