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五日,逸然一身素服跪在柳氏灵前哭着。靖王、聂群、宁儿、桂儿在侧,却无人相劝。逸然伤心曰:“娘,孩儿不孝。不能信守若言。孩儿辜负了母亲的心,孩儿不孝啊——”周凌凌止不住眼泪,跪在旁边搂住她泣曰:“别难过了,圣意难违,不是你的错。你看那蜡烛,虽然流着泪,烛火却那么高。娘虽不希望你进宫,却也很希望你幸福。不会怪你,只要你能好好的。你这样,娘会不忍心的!”逸然道:“或许娘真的不会怪我,可是我真的好恨我自己。”凌凌陪她难过着。
雯儿、霄儿跑进来,扑在逸然怀里。一千个,一万个舍不得,凌凌站起来,走过一旁。逸然搂住他们哭来一阵。站起来将他们交在了靖王手上,曰:“姐夫,雯儿、霄儿聪明、懂事,就麻烦您了。”靖王颔首曰:“我会的。你放心好了,他们就住在我的王府里,我和你姐姐一定尽心尽力。”逸然叹了声云:“蔻儿、蝶儿一直都跟着他们姐弟,还叫她们跟着吧。这馨香苑原本是您的,还还给您。”靖王很不自然曰:“馨香苑还给你留着,哪天住烦了,还回来住几日,以皇兄对你的宠爱省亲不是难事。”逸然点点头。
六月十六,逸然被步撵接入宫中。礼仪诸如玉凤当日,见驾行礼、册封、拜见太后。大小事完已近午时。皇上赐了离紫宸殿较近的绫绮殿。逸然进殿都叫他们吃饭休息去,独自倒在床上发呆。渐渐地有些发晕,犯困迷迷糊糊睡去了。众侍女、公公也不敢去叫。戌时将过了,逸然仍没有传膳,本宫总管高旻急了;见宁儿、桂儿由娘家带来,想着她们亲厚些便求她们进殿相请。桂儿进去,却叫不醒逸然。
这时皇上喜滋滋过来看逸然,方知抱恙,忙传御医。御医替逸然诊了脉回云:“禀皇上:贵妃娘娘身体灼热,神昏谵语。四肢厥冷,脉细数,乃系肺卫之邪内陷心包,灼液为痰,痰热阻闭包络,清窍被蒙、需以清宫汤送服安宫牛黄丸,修养几日便好。圣上不必过于担心。”皇上点头云:“好,你去开方,煎药。”那御医去了。
皇上便守在身侧。不一刻,药来了。皇上试了药温,亲自相喂。亥正,皇上命宁儿、桂儿替逸然除了首饰,令众人退下。自己坐在床边看着昏睡的逸然,这是他想了许久的洞房,却没有想过竟是这样度过的。轻轻握住逸然的手,回想着过往的一切。渐渐地他累了,缓缓地伏在逸然身畔睡了。
天近晌午,逸然缓缓醒来。看着满屋的侍女,太监,心中无限烦闷。一个粉衣宫女,正巧看到,忙道:“娘娘醒了,可好些了没有?是否传膳?”
逸然想起来些,身上竟连一丝劲儿也没有。那宫女很是灵秀,忙伸手扶着逸然坐起。另一个宫女取了靠枕,逸然才发现,自己秀发散着,就连衣服也叠的整整齐齐,放在床边。
那粉衣宫女道:“娘娘,奴婢是这殿里的掌事宫女,叶琴娘。娘娘有什么需要,可吩咐奴婢去办。”
逸然“嗯”了一声:“我……这是怎么回事?”
琴娘云:“回娘娘的话,首饰是宁姑娘帮您除的,衣带是皇上亲自替娘娘解的。”
逸然闻言柳眉紧锁,面沉似水。琴娘一见心知这位娘娘不开心了,却不知错在哪里,不敢多言。
桂儿端了些清粥小菜进来,看到逸然的神色,将粥、菜放在了桌上。浅浅道:“娘娘,奴婢早上进来时,皇上正伏在娘娘的腿边熟睡,想来是累极了,坐在床边就睡着了。娘娘昏睡了一日,该是饿了,奴婢端了些清淡的,娘娘略吃些儿吧!”逸然闻言这才放松,点了点头。
逸然粗粗地吃了些,刚要躺下;宁儿进来伏在逸然耳边道:“娘娘,徐将军……他在墙外守了一夜。”
逸然微微皱了皱眉。宁儿云:“将军听说娘娘昨晚召了御医,不放心。所以一直守着。”逸然思量了许久,云:“你告诉桂儿,我不许你和桂儿再接近他。”
宁儿不解:“可是……”
逸然道:“我已经是宫眷。要断,就要彻底,不然会害死他。”
宁儿仍道:“如果将军不肯回怎么办?”
逸然强作心硬道:“等地死了心,就会走了。”
皇上来了,一身红袍,满面春风。看来在他眼里:这才是他的婚礼,一见逸然斜倚床头半躺半坐着。高兴地走过去,连逸然的君臣大礼都免了。一屋子侍婢跪着也不理。直管坐在床边说话。
逸然却没有一点儿高兴的样子,淡淡云:“她们还跪着哪?”
皇上微微一愣,继而笑道:“平身。”众人方起,退至一边。
李漼又道:“你看着好了许多。”逸然并没有回答。皇上看她待理不理的,便不似方才那么开心了:“徐海音守在外面,你叫他进来吧!”
逸然冷笑曰:“我是内眷,他是外臣多有不便。叫他回吧。”
皇上愣了一下,笑云:“真的不见?”
逸然便躺下了。皇上笑云:“聂群,告诉徐将军贵妃大安了,叫他回吧。”聂群应声去了。
皇上又问:“用过膳了吗?”逸然吁了口气,依旧没有说话。皇上脸上有点挂不住了。琴娘忙道:“娘娘刚用了些清粥小菜现下病着,怕是累了。”
皇上点头道:“好。你们去吧。把门带上。”众侍者去了。皇上不悦道:“你既然已经是朕的妃子了,就不可以再想别的了。”
逸然抬眼看着他,一汪清冷:“臣妾不是一直在安守本分么?”
李漼气云:“难道你觉得这样就可以了?”
逸然豁地坐了起来,一偏头道:“您还要我怎样?夫妻之实不早就有了?”
“你——”皇上气得脸色铁青,站起来走了几步,却又停下:“朕不走,你别想这气走了朕,好去想他!”走过去抓住了逸然的手臂,才发现手腕上数不清的伤痕。他吃了一惊,皱起眉头道:“这怎么回事?”
逸然冷冷的抽回手,并不回答。皇上重新坐在床边,平静了许多道:“你恨朕?”
逸然淡淡道:“没有。”
皇上不信:“那为什么会这样?”
逸然依然很平静:“肉体上疼了,心就没有那么痛了。”
皇上好低落,长长地吁了口气:“朕不希望你留下那么多伤痕,等你病好了,朕会叫御医替你治愈所有可治愈的疤痕。”
逸然起身下榻,幽幽道:“随你吧!”
皇上拉着她坐下道:“你知道吗?朕虽有几个妃子,却只把昨日当成大婚,朕从心里希望你可以接受朕。”
逸然没有回答,因为她不知道可不可以放下海音,重新开始。
皇上黯然道:“朕知道要你马上回答有些不可能。即使答应了,也不是朕想要的。朕饿了,叫人传膳吧!”逸然命人传膳。
用过午膳略歇了歇,玉淑妃和乐妃相伴而来。皇上在内阁歇着。逸然披了件大氅由桂儿扶着出来。玉淑妃和乐妃上来参拜。逸然还礼请她们坐了,宫女儿们奉上茶来。
玉凤叹了口气曰:“绕了一圈儿,你还是进来了。可见是命,谁也没办法。”
逸然也叹了口气,略带打趣:“倒是我们几个的缘分。”
乐妃闻言笑云:“可也是你的福分呢!一进宫便是贵妃,听说你人未进宫就有了恩宠,我们可是至今无缘的。”
逸然面色转冷,不欲言语。乐飞忙道:“臣妾无礼,娘娘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