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九渊哼了声,心还挺大。
这得亏是绕来绕去,还是被他娶进府里,倘使别人比他早一步提亲,沈家也错中错让她替了沈时琬,可怎么好?
那也得想法子弄回来。
他一夜未睡,此时却也不困,心中总有股道不明的滋味左冲右突,看时瑾睡得酣甜,又心生不甘,动手动脚地戳弄她。
时瑾正是最困的时候,先还能忍,后头觉得不停地被捏一下戳一下的,烦得要命,眼皮沉得睁不开,整个人哭唧唧,乱七八糟地打了几下也打不着东西,刚消停一点儿,又觉得耳朵痒,简直不行了,无声地吭叽几下,她使劲儿一打滚儿,趴在榻上开始捶床。
颜九渊:“咳咳咳咳。”
听见声音,时瑾一顿,总算是醒了些,费劲地睁眼一看——我的个天哪,她砸的哪是床?是颜九渊的心口。
她呆滞片刻,立时坐起身,拨开床帏看了眼,外头还乌漆墨黑的,听颜九渊温和道:“快五更了,我刚进屋,看你在榻里睡得不踏实,总挥手打什么,发噩梦了?”
时瑾连连点头,人家刚回来,衣裳还没脱就被自己扑倒捶了一顿,不说做梦说的过去?
颜九渊抚着心口坐起来,一腿屈起,说她:“你梦里打人还挺有劲儿,你摸摸,都给我打肿了。”
他说着,伸手来拉时瑾,把她的掌心摁在自己心口,“摸到没?是不是肿起一块儿?疼得很。”
时瑾一脸尴尬,笑了笑,怀疑自己还没睡醒。
颜九渊按着她的手在心口处揉了几下,也不撒开,又道:“你做什么坏事儿了,怎么老爱发梦?”
时瑾跪坐在榻上,一手被他按在胸前,倾着身子,总觉得姿势别扭得很,颜九渊的手指嵌到她的指缝儿里去,手心贴着她的手背,凑近了些许,声音低低沉沉:“有事情,要与夫君说。不便说的,写在纸上,纸上也不便写的,”他带着时瑾的手重重在心口一按,“可以写在这里。纵看不到,兴许我也能感觉出你写了什么。”
晨光未至,床榻中昏暗和暖,颜九渊那声音听着竟有些蛊惑,时瑾愣愣的,不知为何,一下脸红了。
颜九渊似乎是笑了笑,问:“你有事情要告诉我么?”
时瑾脸上发热,忙垂下眼睑,心里默念没有没有没有。
一时静了静。
颜九渊看着她光洁的额头,微一挑眉,没再继续这个话,只偏偏头,随口似地道:“你乳名叫什么?”
“绵……”他问得随意,时瑾下意识就开了口,这个字打舌尖儿滚过,没有发出来声音,她才一个激灵,顿时抿紧双唇,拨浪鼓似的摇头。
没有没有,没有做坏事,没有乳名,什么都没有。
颜九渊似笑非笑,缓缓退开了些,道:“真没有?可别回头叫我知晓了。”
时瑾心说女子乳名又不是旁的,她自己不说,游妈妈和绿绮、丹松不说,旁人他根本不可能问出来,就扭着头去看时辰,到五更天了。
颜九渊今儿得上朝,看时辰差不多,便暂且放过她,说:“左右也醒了,来帮我换朝服,伺候伺候你夫君。”
时瑾披衣下榻,外间权妈妈听见动静也开了门,丫头们鱼贯而进,颜九渊速速洗漱一番,时瑾给他系好武服腰带,颜九渊吃了两块松糕便即出门。
隔几日晚间,靖国公叫他到房,父子两个在家里说话都习惯直来直往,靖国公道:“我这两日瞧你那边的人手少了些,都出去了?可是有事?”
颜九渊略一思忖,道:“是有件事,不过眼下我还有些事情未查清楚,等查完再一并与父亲说。”
靖国公颔首,问:“是朝中之事?”
颜九渊一哂,“那倒不是。”
靖国公“嗯”了声,便不再问。
与此同时,四月中,陆瓒回了临江府。
他此次高中头甲第二,天子门生,可说给临江府学真真挣足了脸面,正是一跃龙门,衣锦还乡。江西出人,往次会试中进士者也不少,但近九年中的三次会试,只出了陆瓒这么一个头甲的榜眼,因而临江知府格外高兴,早在陆瓒回到临江的前一日,便谴人去清水县接了陆父陆母来,又特意请了沈道乾,待陆瓒一回到临江,便喜迎过去,设座摆宴。
当初陆瓒中解元之时,陆家便已然不同,如今中了进士,陆母走路都要踮着三分脚,看人也把眼睛翻起来。
沈道乾更是欣慰非常,陆瓒回到临江赴过知府摆的贺宴后,便立即到沈家谢师。
沈道乾笑眯眯受了他的礼,亲自把人搀起来,眼里含了泡热泪,慨叹道:“为师果然没有看错人!不枉这些年的心血。你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进了翰林院,你一脚已经比旁人高了,内阁大学士,有多少人都是打翰林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