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那你还想要点什么?”达森看着子悦装病的样子也是很甜,像是被勾走了魂魄似的,应着子悦的话说着。
“嗯,那就再加一杯奶茶,老样子。”子悦终于忍着疼痛,笑了出来。达森看着子悦的笑容,才放心地离开了。子悦则在他身后喊着:“这个月你的早餐我包了!”
达森没有回头,但脚步停下了片刻,接着又加了速度。即便邹智楠此时看不到他的脸,也能猜到他此时的心情。他一边挠着头,一边傻笑着,急急忙忙走出了病房,生怕子悦饿着半分。
见森达已经走远,邹智楠方才关上了门,转身看向面色苍白的子悦。子悦病恹恹的样子,任谁看着都会觉得有些不忍。邹智楠原本强势的语气,也变得柔和了许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子悦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将实情告知。“我在照片里看到了街边的红绿灯,确实是老人家自己冲出马路的,不过……”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你怎么会伤重如此,盛正仁……医生说你受了很大的撞击!”邹智楠打断了子悦的话。
“哦,我在事故发生前差不多一分钟时,与老人家对视了,所以我可以碰触到她了。”子悦不想将自己说得太可怜,所以将故事美化了些。
“所以,你去救她了,然后一起被车撞了,是吗?”邹智楠不可置信,他不明白这个女生为什么会为一个陌生人连命都不要了。
“也不是,车只是穿过了我的身体,不过是拉着老人家的手,后来被甩了出去而已。”子悦说着轻松,但是身体的疼痛还是出卖了她。她想抬手拿水杯,却被疼痛逼得不得不放弃了。
邹智楠看在眼里,却没有帮忙,只是将头转过去另一旁。邹智楠问道:“值得吗?”
“什么啊?”子悦放弃了拿水杯的动作,就又开始努力地够着自己的手机,看着新闻。
距离她离开办公室已经三个小时了,她准备想想办法帮助那名女司机。可是,当她打开新闻页面的时候,映入眼帘的竟都是城管与小贩的孰是孰非。由于她关注了自己工作室的公众号,最先看到的是两小时前他们自己的章。如一和博恒的笔,配上“邹川”拍摄的照片,早上的车祸俨然变成了一场猝不及防、无人可以预料的意外事故。原本是一篇中立的叙事章,能够帮女司机摆脱不该承受的罪名,可是民众却抓住了城管有可能“执行过当”这一点,又都将早上对女司机的谩骂变成了对政府政策的质疑和对城管们的肆意攻击。
子悦看着这一切,知道这些都是误会,着急想找到那个叫“老赵”的城管。否则,任事态这样发展下去,又会变得无法控制。
“老赵……对,老赵!”子悦一面嘟囔着照片中听到的名字,一面忍着疼痛站起身来。
邹智楠再也无法看着一个受伤的人在自己面前逞强,他拦住子悦,扶着她,半躺在病床上。随后,邹智楠从子悦的手中抢过手机,又把杯子放在了她的手上。
“你这样盲目地去找,也没有意义,先把事情说清楚,我们再帮忙想办法!”邹智楠以为自己说话很冷静,以为对子悦的关心之情不曾流露出半分,但子悦却被这一连串的动作温暖到了。
子悦原以为邹智楠也是和达森一样,是一个粗线条的男生,没想到邹智楠竟然这么细心。“我……我听到其中两个城管大哥说,他们已经通知了‘李婶’……”
“你是说,这些城管中有人认识那位老人家——李婶?”
子悦点了点头。她没想到自己突然会这么听话,按着邹智楠要求的那样,开始说着自己的想法。她好像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心虚地喝了一口水,掩饰尴尬。
“所以,你认为城管对李婶的追赶不是为了驱赶她,只是为了保护她?”邹智楠问道。
子悦摇了摇头,把水杯握在手里,低下头说:“这我不得而知,可是他绝对不是为了伤害她才这样做的!”
“那这件事就交给政府和他们城管自己处理吧!你已经帮女司机洗清冤屈了,现在没有人会再咒骂她了。你也算做了件好事,剩下的想必政府会处理的,以现在的势头,不出一天官网就会给出个结论。”
“可是……”子悦想着,也不是没有道理。只要那两个城管说出原委,事情就会迎刃而解。“好吧,只是谩骂的时候新闻铺天盖地,现在知道女司机是清白的了,却没看到有什么人去向那位女司机道歉。”子悦有些遗憾,那失落的样子似乎是被骂的女司机一般,觉得委屈、冤枉。
邹智楠没再说什么,他重新审视了子悦。他不觉得这样用性命去寻找真相的人,会将手上的材料转手送给他人换取利益。他的想法在脑中闪过的一瞬,又仿佛后悔了一般,他不应该给这个女人找借口。邹智楠努力地想着其他让子悦成为卑鄙之人的条件,或许只是表面利益不够吸引,或者是话题新颖能带给她更大的利益,所以她才会这么执着于所谓的“真相”。邹智楠心里不禁一声冷笑,是呀,这世上有多少条娱乐新闻被当事人高价买走,而粉饰了太平。她可能就是在等这样的机会,否则她小小年纪怎么可能开办自己的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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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智楠等到达森回来才离开,临走时他发了一条短信给盛正仁,托他好好照顾董子悦。邹智楠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见过不到两天,自己会间歇性忘记自己为什么而来。
邹智楠被自己混乱的情绪搅动得乱了心绪,他调转了车头,匆匆去了它处。他一人驱车来到曲水湖边,他慢慢走过一条石子路,眼前的一切鲜明的色彩似乎与十年前的景象重叠。不同的是,记忆中的一些场景是黑白色的,可每一个人的动作,每一阵风吹起的涟漪,他都记得,那一天的场景在他脑海里浮现过不下百次,相反眼前一切的鲜活灵动都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他的神经。画面渐渐重叠,十年前的自己也和如今的自己似乎神魂合一了一般,那时的他趟着仓皇的步伐,走在这条石子路上。前面有一群人围着一具尸体,父亲在旁、舅舅在旁、还有郑夏贺叔叔、刘勤叔叔等人,舅舅表情痛苦,跪在尸体旁边。就在这时,十年前的他冲出了石子路,邹智楠看着是十年前的自己,掀开遮住尸体的白布,跪地哭嚎着,然后身边的警察去安慰着他……
这时,不知是邹智楠的脚步过于沉重,还是他脚下的石子年久失修而松动,一个恍惚,邹智楠虽没有踉跄,但已经从记忆中清醒。想着母亲的魂魄冰冷地长眠于曲水湖中,他的心又坚定了许多。他不能够被任何人的一点儿善意的举动动摇了十年的决心,他不能够被眼前的虚假表象蒙蔽了双眼,而他最最不能够做的就是让任何一个害死他母亲的人毫无负担地、逍遥地活着。
邹智楠的脚步停下了,停在了那年停放他母亲尸体的旁边,他的双膝瘫软,重重跪在了那里。他和十年前的身影又重叠了,可这一次他没有恸哭、没有嘶嚎,只是静静地看着地面,似乎看到了母亲安详的脸……
傍晚,如一、博恒等人一起来到了子悦的病房。
刘畅最先跑到床边,却被达森拦了下来。“老大,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晕倒了?原来你可是体壮如牛呀!”
还没等子悦回答,罗冬策走到身边:“丫头,好好休息,你想要做的事,我们都会帮你,不管是什么情况,你坚信的,我们都会坚持。”
子悦听到此话,既感动,又有些莫名的郁闷。子悦不知道该如何和众人解释,女司机虽说是无辜,但是这场事故也不是单纯的在执法过程中而产生的意外。“蚊子叔,我们这次可能报道的还不是很全面。政府这一次承受的负面新闻可能也是被冤枉的。”子悦的声音越来越弱,倒不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而是因为她顾及着罗冬策和众人努力一天的成果与心情。
“你怎么知道?”如一平日里并没这么着急冲动,可是今天这事,她自觉已是板上钉钉,女司机是冤枉的,要是城管也是冤枉的,那何人才应该负这个责任!
“我……我也是,也是听……”子悦一时语塞,总不能说自己回到了照片当中,听到了城管的对话,觉得事有蹊跷,可能城管只是想帮助李婶才酿成了这场意外。
博恒此时都有些着急了,说道:“老大,有什么不好说的吗?”只是,博恒的谨慎态度,还是不允许自己有过于冲动的举止。与此同时,他给刘畅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把门关上。
达森是这里面听得最认真的,耳朵也凑得最近,像是在听什么悄悄话似的。
子悦看着众人的脸,犹豫再三,她不知道自己如果将真相都吐露出来,会不会让大家觉得自己撞坏了脑子,再也不让自己处理这件新闻了。看着众人真诚和信任的眼神,她不忍心让他们觉得自己被愚弄,所以悄声说道:“是邹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