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地下钻出来好多身躯庞大,缓缓蠕动着的虫子,这些虫子一瞧就不是凡品,身躯肥大不说,脑门上还有一根根刺似的独角,大概有三四十公分,正在地上缓缓挪动着,吞噬地上的那些癞蛤蟆和虫子。
更绝的是,这独角大虫子,不仅仅吃地下的蛇虫,还张开嘴吞天上飞的尸蜂,基本上是一口一大片,很快就让本已消停的采石场再起硝烟。
它们似乎是被那些药粉吸引钻出来的,数量相当多,大概有上百只,在所有虫子的正中间,有一条肥硕无比的地老虎,长的筋头巴脑的,身上的绒毛有尺多长,身子是那种红褐色,头上的独角就有三十多公分,就像是一只裹着绒毛的大肥猪。
我的个熊姥姥,这他娘的是什么地老虎啊,莫不是地老虎祖宗,怎么这个帽儿山下头的虫子如此硕大,比起其他地方大了这么多,看着跟核辐射变异了似的。
不过,看到这些大虫子和头顶的尸蜂,我更加坚信这帽儿山有宝药,因为天地间的天材地宝,都长在世间风水罕有之处,看这个帽儿山,隐约有那么一丝风水宝地的意味。
我们东北葫芦岛抬棒槌的放山人,在山上挖参,叫做抬棒槌,用的是鹿骨钎子,还要用康熙通宝拴着红绳,挑选良辰吉日,祭山神,拜把头,才能去放山,这憋宝药也是如此,一个地方它不会随随便便就长出来宝药,同理,也不会随随便便长出棒槌,也就是人参。
我那时候天天在我父辈跟前,耳濡目染,也听说了一些风水的说法,这老山参一类的老
棒槌,喜欢长在背阴坡,东北管有些地方的背阴坡叫迷魂岭子,这种地方常年不见天日,老树盘根,不容易被野兽侵入,放山人见不着光看不见棒槌花,所以老棒槌能长几十年长成材。一般这种地方,风水都比较奇特,在老行的行话里,有棒槌的地方夜晚能望见红光满山,还有许多异相,什么鸟兽环绕护宝一类的,成了气候的宝药,必定有诸多鸟兽守护,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鸟兽。
我虽说没亲眼见过那些情形,想来也和此刻这采石场里头的情况差不多,这下头此刻到处都是独角地老虎,如狼似虎地吞噬那些癞蛤蟆尸体,就连过山峰都不放过,看的我浑身起鸡皮疙瘩,幸亏刚才撤的早,不然这会儿被这种毛茸茸的东西在身上爬来爬去就……
这尸蜂和地上的独角地老虎加入战团,整个采石场又掀起乱战,我拉着铁头往后头走,左右一瞅,老孔这家伙,像是二傻子似的,匍在地上,踩着一个很古怪的魁斗步,歪着头用斗鸡眼,正在看帽儿山。
我和铁头走过去,问他:“老孔,你做啥呢?”
他没理我,伸手做了一个嘘的姿势,又用斗鸡眼继续瞧,我仔细一看,他这个魁斗步有些讲究,魁斗乃是天上星宿之首,据说踩着魁斗步能辟邪,以前老行里有盗墓的倒爷,就是摸金校尉之属,他们下墓穴开棺材,也踩魁星踢斗步,为的是辟邪镇煞。
憋宝的手艺人要在天地间的宝地寻找宝药,也得会两手看风水看地气的功夫,此刻老孔应该是在看地气,瞅瞅这帽儿山哪个地方的“气
”最重。
他摆出魁斗步,怕的是被看不见的脏东西迷了眼,因为这种天材地宝,比如说那吊睛龙蟾,肚子里多的是冤魂野鬼,它已经通灵有了神智,会发出瘴气来迷惑外头的憋宝人,让憋宝人找不到自个儿的藏身之所。
据说,山里抬棒槌的放山人,有时候会被没脸子(鬼)往眼上吹气儿,看不见棒槌,这憋宝也是如此,有些宝药周围有东西护着,见有人来憋宝,就迷憋宝人的眼。
这种时候,憋宝人就要用魁斗步来定心,屏息凝神,将自己的精气神集中在双眼,斜着从地上像是孩童观天似的望气,我记得这种法子,还得用铜钱做媒,拉一根红线。
刚想到这里,老孔斗鸡眼眨了眨,从兜里掏出一枚有铜锈的康熙通宝来,他将这康熙通宝用红绳儿挂在耳朵上,然后一只手拉着铜钱,眼睛直勾勾的勾成斗鸡眼,透过康熙通宝中间的圆孔,对着采石场照来照去。
铁头看的稀奇,对我指了指,我点头,让他别说话。
望气这个东西,各地的方法都不同,现如今在外头的“大师”大部分都是拿个罗盘,装模作样的搓手指,用麻衣相士的法子望气,但是绝大部分用这个法子来望气的都是骗子。
真正会望气的大师,用的都是比较少见的法子,而且概不外传,风水气运,这玩意儿信则有不信则无,学了这个东西,必须得守规矩拜祖师爷,否则在外头行走江湖会走背时。我曾听我家老头子说,现如今全中国会望气的也没几个,有一个江西的老农,是明朝时给永乐大帝堪明十三陵
风水的廖均卿直系后代,堪舆天下地脉,不需要掐算,只需要歪着脑袋望。
我没记错的话,老头子也说过,那江西老农看的方式很独特,导致后来瞎了一只眼,老头还说世间最厉害的风水师,是不会伤眼的,风水堪舆修行到了高深境界,肉眼一看就能看出所以然来。
我见老孔此刻用来望气的方式,也的确是很独特,两只眼翻斗鸡眼很严重,就跟二傻子似的,老孔他手里的康熙通宝就跟狙击镜似的,上上下下看了一会儿后,他嘶了一声,眼珠子缓缓归位。
“不对头啊,时辰不对,瞧不见那吊睛龙蟾的藏身之所,这东西真是成精了!”
他在地上撑了一下,直起身来,然后开始揉自己的眼睛,揉了一会儿,眼神才算不那么逗了,但还是有些斗鸡眼。
“老孔,没找着那东西?”铁头问。
他点点头,咧嘴笑了笑:“别急,好饭不怕晚,这帽儿山的地眼,就在这个采石场下面,但具体在什么地方,已经找不见了,被采石场的挖掘机挖的面目全非,那畜生已经活了不下百年,怕被我们这种憋宝人惦记,轻易不肯出来,咱们就坐着等吧,一会儿它的子子孙孙被吃的差不多了,它自个儿就蹦出来了。”
我奇道:“难不成那东西还能看到外头的情况?”
老孔讳莫如深地点点头,将那扎红绳儿的康熙通宝放好,又掏出我的烟来点了一根,正想说什么,忽然捂着肚子,哎哟了一声:“我去放个水,你们盯着点这条老山蟒,我刚给它喂了点药,一会儿就该出来了。”
他说着捂
着肚子,一溜儿小跑往远处跑,我切了一声,拉死你个老王八蛋,话说这货什么时候从我身上拿走了我的烟,我都没发现。
铁头盯着老孔跑远的身影,皱皱眉:“狗蛋儿,我总觉得怪怪的!”
“有什么怪的,这家伙自作自受!”我哼道,回头一看,山下那些尸蜂似乎热闹了癞蛤蟆,此刻从地下又钻出一些癞蛤蟆来,比起之前脸盆大的癞蛤蟆更大,有一只像是小牛犊子似的,呱一声能蹦三四米,黑绿色的皮肤,眼珠子得有砂锅大,绿幽幽的,背部都是流脓的瘤子,身上的脓水落在地上,滋滋作响。
它脚趾踩着的地方,地上那些蛇虫尸体全都融化,变成了烂肉,好毒的癞蛤蟆!
看模样,这只小牛犊子癞蛤蟆,应该算是那头吊睛龙蟾的龙子龙孙里最大的了,像是个蛤蟆王。
这东西不仅仅毒,一伸舌头,嗖地一声,从它嘴里射出一道幻影,瞬间将天上嗡嗡嗡犹如战斗机般狂轰滥炸的尸蜂卷入嘴中,一卷就是一大片。
好家伙……癞蛤蟆张嘴能吞天,这话古人诚不我欺,的确如此啊。
身边的铁头却没注意下头,他伸出手来接了个什么东西,疑惑地问:“狗蛋儿,下雨了?”
我翻了个白眼抬头:“下什么雨,你怕是魔怔了吧,这分明是……”
在我头顶视线中,缓缓地出现了一条粗壮的淡绿色蟒头,这蟒头张开嘴,正在吞吐蛇信,嘶嘶嘶嘶的,它吞吐的时候,嘴里滴滴答答的流水,我脑子嗡一声,身子猛地一紧,这,这玩意儿莫不就是那大木笼子里关着的过山峰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