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桓表情沉重地点了点头。
中侍郎左相陈过庭迈步出列,躬身道:
“陛下,臣以为尽管我军与金军交战败多胜少,但毕竟我们有过战胜金军的先例,可见金军也不是无法战胜的。
只是我军军纪废弛已久,还需要些时间重新打磨一支虎狼之师,再与金军血战。”
耿南仲冷笑:
“金军会给你机会去训练出一支虎狼之师来吗?现在已经兵临城下了,你去说那些有用吗?眼下只有和谈割地赔款,满足他们一切要求,把这些瘟神送走。等他们退走之后,咱们再厉精图治,这才是正途。”
赵桓望向一直不说话的几个主战派,当先一个就是枢密副使孙傅:“孙相公,你来说说。”
孙傅之前犯了大错,一直在自我责罚,所以刚才大家争执是战是和的时候,他没说话,现在皇帝点名,当下迈步出列,拱手道:
“启禀陛下,眼下敌强我弱,如果野战,我们的确不能跟金军硬碰硬。但是现在我们是守城战。
守城战一方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而且我们的兵力也不算少了,要坚守,应该是可以的。因为开封有高大坚固的城墙。
只要众志成城,意志坚定,是能守得住开封城的。
第一次金军兵临城下,李纲率领兵士坚决抗,不就守住了城池吗?
我们开封府可以说是天底下最坚固高大的城墙,咱们只要齐心协力,守他一年半载不成问题。
等各路勤王兵汇集之后,金军毕竟孤军深入,咱们只要坚壁清野,让他们得不到粮食,金军最终不得不后撤,也就达到了退敌的目的。”
耿南仲冷笑道:
“你的意思是,你堪比李纲吗?李纲能守得住城,你就守得住吗?你要守得住就不会去找那神棍郭京,听信他的花言巧语招什么天兵神将来守城了,结果城池差点被攻破。
陛下奋勇当先,率领将士血战才击退金军保住城池。所以,还是先搞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再说话!”
孙傅满脸痛苦,羞愧难当,这的确是他一辈子的伤痛,默不作声退入队列中。
耿南仲得意洋洋的扫了一眼大殿中的三省六部九卿这些掌印大臣,沙哑着嗓子说道:
“你们哪一位自诩有李纲守城的本事?能守得住京城便站出来,没有就夹着尾巴待在一边,不要欺蒙官家,守不住城还得官家替你们擦屁股!”
他身为帝师,又是年岁已高,所以向来说话口无遮拦,这一番讥讽,那些主战的将领们一个个都低下了头,包括张叔夜。
他被挫了锐气,因为相信神棍郭京害得京城差点被攻破。这时候他就算站出来硬着头皮出来说他能领军抗击住金兵,只怕也没有人相信。
眼见没人再说话,张邦昌和耿南仲得意洋洋的俯视着群臣,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赵桓松缓缓开口了:“你们口口声声求和,朕问你们,如果金军开出了我们无法承受的条件,又该如何?”
耿南仲和张邦昌都不禁一愣。
耿南仲摆手道:“陛下不必多虑,他们无非就是要钱,咱们砸锅卖铁给他们就是了,喂饱了他们,他们自然会退兵,不会再提什么过分的条件。”
赵桓冷笑:“如果他们提出,要朕和太上皇,还有皇子、公主、后宫嫔妃,全都去金朝当人质,作为求和的条件,又当如何?”
赵桓说出来的是真正的历史发生的事实,也正是因为他知道了将来的事情走向,所以一开始就没打算再重蹈覆辙,哪怕一腔热血撒在战场之上,也值得了,这叫宁可站着死,不愿跪着生。
可是赵桓说的话却让耿南仲笑了,在他看来赵桓这是杞人忧天,忙说道:
“陛下不必多虑,这是万万不可能的,因为他们并不想灭咱们大宋,否则就不需要和谈了。
再说了,他把咱们这么多人弄到北边去做什么呢?不是浪费他们的粮食吗?
把咱们留下来还能给他们生钱,他们无非就是多要些岁币,给他们就是了。”
张邦昌刚才一直憋着不敢说话,现在看赵桓表情平静,似乎也被金军的强大镇住了。于是也大着胆子拱手道:
“是呀,臣以为耿相公说的没错,跟第一次包围开封一样,金军无非就是狮子大张口要钱罢了,不会再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陛下担心他们提出挟持皇帝、皇子和嫔妃,这绝对不可能,那就不叫和谈了。既然金人上次都愿意和谈,现在仍然愿意的。不会提出这些非分之举。所以,陛下实在没这个担心的必要。”
赵桓冷笑,瞧着这两人说道:
“没错,到时候抓走的是朕和朕的家人,跟你没有什么关系。
你们依旧可以拥戴一个新的皇帝,继续做你们的大臣,当你们的宰相,不过是换个人磕头称主罢了。”
这话一出,场中人人都惊呆了。
张邦昌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慌忙跪在地上磕头:“微臣生是我大宋的臣子,死也是我大宋
的鬼,绝无二心。”
赵桓心中冷笑:你没有二心,金人掳走二帝之后,不就是立你为伪皇帝替他们当傀儡吗?你不是当了三十多天了皇帝,最后迫于压力才又撤掉皇帝称号吗?
你不仅认了个新的主人,还自己登基为帝,还在这表什么忠心?
所以,赵桓没理睬他,扫视一番后道:“诸公的意思朕都听清了。现在朕要做出决定。
不过,在做出战与和的决定之前,先说一件事。”
一众武大臣都仰着头看着他。
赵桓站在了交椅上,一手按着剑柄,一手插着腰,一身黄金甲满是血污,看上去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缓缓开口:
“朕在延和殿朕突然昏迷,醒来之后立刻披挂上阵,上城楼与金人血战,知道这是为什么吗?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