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见我气喘喘,奇问:“怎么搞的,出去时跟回来时穿不一样的衣服。”
我这才发觉身上还穿着左思那套鲸皮衣服,连忙进房脱下来挂起。
脑海中思潮翻滚,过很久才熟睡。
左思的电话并没有追踪而至,谢谢上主。
第二日我去上班,小老板追我要左思的设计,我向他大吼“我没有法子”。
刚在叫,就有人送设计图样上来,正是曹氏制衣要的图样。
小老板眉开眼笑地接了去,说:“太有法子了,韵娜。”
我用手托住头,没有表示。
左思这样讨好我,分明要与我继续来往。
我背后有大段牵丝攀藤的过去,他又与淑东小姐纠缠不清,两个人都不明不白,碰在一起,犹如一堆乱线,我没有精力,理出线头。
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这种关系。
小老板手舞足蹈,兴奋得跳来跳去,我一边工作一边发呆。中午时分我走到楼下去看左思否在那根熟悉的灯柱下等,张望半晌,不见他。
我把双手插在口袋中。其实心里是巴不得他不要来。既然想他不来,为什么又会下楼找他?找不到他,怎么又有失望?我很怅惘。
见到他,至少可以把话说清楚。
我低头默默往回走,猛不觉横街有个人踏出来,我险些儿撞在他怀里,不怪自己冒失,倒恼他不带眼,我皱着眉头,坏脾气的抬起头来,想好好瞪他一眼。
谁知视线落在他面孔上,整个人如被点了穴道似的,动弹不得。
“韵娜。”
他的声音很温柔,但听在我耳朵里,却如针刺,发出锐痛,我脑门嗡嗡作响,看着他,不知回答他还是不回答他。
我的双手仍然在口袋中,卷缩成拳头。
是他。
终究叫我遇见他了。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他微笑问,“像不认识我的模样。韵娜,越来越漂亮了,我老远就见到。”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很冷淡地答:“当然我认识,是滕海圻。”完不是七年来练习的句子。
“回来了?多久之前的事?怎么不同我联络?”他亲热地说:“而且怎么到这种地区来?”
“我在此地上班。”我的声音一点感情都没有。
“是吗,太好了,我现在有间厂在此地,闲时可以一起吃午饭,说如何?”
“再联络吧,”我说,“此刻我有事要干,再见。”
我别转身就走,一步一步很快很平稳地走,只有自己知道身开始颤抖,抖得像秋风中的黄叶。
到办公室时眼前金星乱冒,支撑不住,在刚才那五分钟内,我用尽了身的精力。
我挣扎到座位上,一坐下就动弹不得,面孔搁在手臂上,胸中空灵,七魂五魄悠悠然不知在何处。
七年了。我同自己说:王韵娜,拿些胆色出来,还怕什么,噩梦过去了。
刚才表现得真好,一丝不差,是该那样,要对自己有信心,这魔鬼还能怎么样?
我的喉咙咯咯作响,总算把痰咽下去。
“韵娜,一号线,左先生找。”
我拿起话筒,“思,请快来接我,我不舒服,想出来喝杯茶。”我急欲抓住一个浮泡,代价在所不计。
左思很快到达我们写字楼。
他得到上宾的待遇,小老板把他当恩客。
一个人有本事便是最大的财富,这回我相信了。
好不容易把曹老板打发掉,我俩单独相处。
隔了很久,我定下神来,思也恢复自然。
他开口:“我一向不爱解释,可是有一件事,我不能不说。”
我抢先道:“可以不说就不要对我说。第一,我口疏,难保不传出去。第二,诉苦的是,将来又怪我攻心计,套别人心中话去做渲染。”
他一怔,“也太小心了。”
“吃一次亏学一次乖,不由得不小心起来。”我微笑。
他固执地说:“这话一定要听。”
“说吧。”
“淑东是我的——”
“表姐。”我熟练地替他接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