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本来想劝母亲不要这样固执,不过,高夫人的脾气,她并非不知道,她下了命令,谁也不能改变。别说安娜,任何一个人,也不可能劝转她。
安妮没有办法,她只有暗中查访,本来,她想去找潘伟烈,可是,又觉得不方便。
潘伟烈向来同情弱小,对于安娜,他是无限同情,所以他差不多每一天都去看安娜一次。最初,安娜不肯请佣人,但是,潘伟烈坚持要请,他把家中的老佣人,介绍一个给安娜,每月工钱三百五十元。
安娜娇生惯养,当然不能没有佣人侍候。但是,每月支出太大,安娜渐渐感到手上钱不够用,她希望出外找点事情做。虽然,她还未中学毕业,不能赚许多钱,可是,凭她年轻貌美,一个月赚几百元,相信不会困难。这一点钱,起码可以支付工人的工钱,这就已经很不错了。
她不敢和潘伟烈商量这件事,因为,她知道潘伟烈必然会反对。潘伟烈说过要绝对支持她,但是,她却不想这样做。她说过不再回去求高家的人,她也不想要潘伟烈的支援,可是,一万元很快就用光,因此,她偷偷出外找事做。最初,她满怀信心,以为自己仍然和过去一样吸引人,但是,她忽略了她体形已经变了,她是个有了孩子的人,身材自然不够美丽,加上她的学历又不够,所以,她虽然天天出外找事做,结果仍然是一事无成。
她开始有点悲观,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她的生活已经无法支持,将来再加上一个孩子,那她该怎么办?孩子是要用很多钱的,她如何去应付呢!
她左思右想,考虑了很久,她觉得,有必要想一个彻底的办法。虽然,安娜很喜欢孩子,可是,既然史佐治不肯结婚,那么,她将来生出的孩子,就是个没有父亲的私生子,私生子在社会上是没有地位的,就是亲戚朋友,也会看不起他,他将来也不会有幸福。
另一方面,安娜除非一辈子不结婚,否则,她也不适宜带一个孩子。她怀有私生子,别人会看不起她,此后,她也没有颜面见亲戚朋友,所以,想来想去,还是应该把孩子打掉,这样,对孩子,对本身,都有好处。
不过,她也曾听人说过,堕胎是很危险的,又何况她已经有了几个月的身孕,这个时候堕胎是很危险的。
她一个人拿不定主意,终于还是决定找潘伟烈商量,希望潘伟烈能给她个好主意。谁知道她话刚说出口,立刻就遭到潘伟烈的反对,他说:“为什么要把孩子打掉,大人犯罪,可是,小孩子是没有罪的,怎可以牺牲他?”
“如果我留下他,那我一生的前途就毁掉了,我总不能为他牺牲到底。而且,我又没有能力抚养,叫我用什么方法,去把他抚养成人?我身上的钱,很快就会用光,用光了钱以后靠什么过活,难道我一辈子依靠哥哥们为生?难道我真的要负起我的担子?我也曾去找过事做,但是,人家一看见我的体形,就不要我了!”
“我已经跟说过许多次,有困难,我可以帮助。要钱用,告诉我好了。虽然,我并不是百万富翁,可是,我相信可以资助的生活费,何必担心?”
“短时间,或许可以支持我。但是,能支持我一辈子吗?不可能吧!以后,我还是要自己应付一切的。既然我必须要自己照顾自己,所以,我就要为将来打算。”
“知道不知道?堕胎有生命危险?去堕胎,万一出了事,孩子当然没有,连自己,也会送命。总之,不管怎样,我决不赞成把孩子打掉。”
“我早就知道不赞成了,但是,为了我的一生幸福,我已经决定不再要孩子。反正他已遗弃了我,我为什么要为他抚养孩子?我单身一个人,就算每日只能赚很少的钱,我也可以应付自己的生活。”
“如果去堕胎,以后我就不再理。”潘伟烈非常生气,“这样好不好,为了的安,把的孩子养下来,如果认为的孩子对将来有妨碍,那就把孩子交给我抚养,我负责教养孩子,完用不着担心。”
“把孩子交给?是个男人,怎样带孩子?而且,人家查问此子何来呢?”
“人家说什么话,我向来是不管的,我喜欢怎样做就怎样做,我向来不损害别人,我也不喜欢别人管我的事,如果人家问我,孩子是怎样得来的,我可以告诉他们,孩子是我所生的,孩子没有父亲,会被世人看不起,可是,如果孩子没有母亲,是不会被别人轻视的。”
“伟烈,也太天真了,以为孩子像一个洋娃娃,只要把他放在一边,就可以长大了吗?孩子需要很多时间去抚养,是个男人,对于孩子的事,办不来,不要跟我说笑了,还是让我把孩子打掉,这样,对每一方面都好,也不用为我而麻烦。”
“安娜,我刚才已经说过,如果去堕胎,我一生一世都不会原谅。总之,什么都不用管,只要把孩子养下来,以后的问题,由我一个人去应付。”
安娜见他那样认真,倒是怕了他,所以
,她也不敢再坚持下去,只好任由事情的发展。潘伟烈见她不说话,便安慰她说:“不用担心,也不必出外找事做,有了孩子,应该多休息,总之,一切有我帮忙。安心把孩子养下来吧!等生下了孩子,喜欢出外找事做也好,喜欢怎样我都不会反对的。”
“好吧,我只有听的话了!”安娜不得不这样说。
安娜对潘伟烈是感恩的,现在,除了潘伟烈,她也没有亲人了,如果她不听潘伟烈的话,又有谁去支持她?安娜自己也很明白,潘伟烈是关心和同情她的,更何况,潘伟烈是一个老实的人,他是绝对可以信任的。
得到潘伟烈的支持,安娜在她的小家庭内,过着安定舒适的生活,因为她在家中太无聊,她又不想在外走动,怕碰到熟人,自己不好意思,因此,佣人就教她织冷衫。安娜很聪明,一教就会,于是安娜有空的时候,就为孩子编织一些小羊毛衣和小袜子。
过去,在安娜眼中,只有吃喝玩乐是最有趣的事,对于家务和女红,她一向不感兴趣,甚至连看艺片,她也不耐烦,她爱新鲜,更喜欢刺激。现在,她改变了,她喜欢宁静,喜欢安定,再也不喜欢胡闹。
同样的,过去安娜在伟烈眼中,她是个天真活泼,蹦蹦跳跳的人,是个毫不懂事的小女孩,因此,伟烈一直认为她只可以做小妹妹,决不能做情人。现在,看见她坐在家里,静静地编织毛衣,那安详、娴静的神态,又十足像一个温柔体贴的主妇。
所以,潘伟烈越来越对安娜产生好感,可能是由怜而生爱,又可能是日久生情,因此,他每天下了课,就到安娜的家中,有时候吃了晚饭才走,由于,天天见面,感情自然增加,每天见惯了,偶然一天不见,也会感到不习惯,在这样的情形下,难免会生情。
另一方面,高家的兄弟,一直在暗中查访,可是,香港虽然小,人烟稠密,而且,高夫人又声明不准登报找寻,因此之故,他们根本没有办法找到安娜。
“倒不如请私家侦探吧!”天恩提议说。
“那不行,如果给母亲知道了,她一定会很生气。因为,我们查访安娜,是暗中进行,如果请私家侦探,万一秘密泄漏出去,母亲一定会见怪。”天伦说。
“我想起来了,那天舅舅说,因为安娜晕倒在地上,潘伟烈偶然遇见她,就把她送回来。我们只要去问潘伟烈,他一定会知道安娜在哪儿。”天培说:“天恩,和他是同学,明天回学校问他。”
“我天天见到潘伟烈,可是,我就想不起要问他。”天恩打一下自己的头:“我真没有用!”
第二天,在学校,天恩向潘伟烈追问安娜的情形。伟烈想起安娜的叮嘱,安娜因为不愿意接受高家任何人的帮助,因此,她一再嘱咐潘伟烈,不要把她现在的一切,告诉高家任何一个人。
由于安娜叮嘱过伟烈,因此,就算伟烈和天恩过去是好朋友,伟烈也不敢把安娜的近况告诉天恩。他只有撒谎说:“咦!怎么竟然向我打听起安娜来了?安娜是的妹妹呀!如果连也不知道,我又怎会知道?”
“可是,安娜离家的晚上,我舅舅说曾经把她送回家,后来她去了哪里,不可能不知道。”
“提起那天晚上的事,我倒想起来了。那晚,不知道安娜为了什么,竟然在我的车前晕倒,我见她晕倒了,就把她送回家去,可是,的舅舅又不让她进去,说这是高夫人的命令,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妈妈会把安娜赶出来?”
“这件事,经过情形很复杂,我以后再告诉,后来,安娜到底去了哪儿,一定知道的,告诉我吧!”
“我本来想向安娜查问为什么要离开家庭,可是,安娜一句话也不肯说,我也没有办法,后来,汽车驶出大马路,她就要我停车,她说要去找一个朋友,本来,我想送她前去,但是,她坚决不肯,我也没有办法,便在路上把她放下,我还以为她已经回家了呢!”
“原来也不知道,真是空欢喜一场,我也无可奈何了,只有回去向大哥报告。”天恩十分失望:“伟烈,如果遇到安娜,请告诉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