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不招?招不招?招不招?”百户每问一句,就用手里的铁锤击打面前戴着头套的男子胸口。好在男子胸前挂着一块厚牛皮,不至于立时毙命。
伴随一声闷哼,头套突然渗出了一片殷红。百户这才停下手,示意旁边的力士。对方立刻取下了被捶打之人脑袋上的头套。
王镇口、鼻、耳出血,眼睛也已经充血。怒目圆睁的看着面前的百户,想要分辩,可是却因为嘴被堵着,只能徒劳的发出喑呜之声。
王镇不明白,明明纵火犯让他们抓住了,为何到了南镇抚司,就乾坤逆转,他们一行人却被抓了起来拷问。稍有辩驳,就换来了这样对待。更可恶的是,这些人下手极为阴损,用厚牛皮护着,并不是对方好心,而是为了让人验不出伤。
“呦呵,还不服气。”百户冷笑,制止了准备为王镇取下嘴里破布的力士“取几挂炮仗来。”
不出意外的话,西城坊草场失火案在天亮后一定会成为钦案。那样,南镇抚司就没有办法继续审讯,需要转交给北镇抚司。所以他必须尽快拿到口供,赶在圣旨出来前,有个结果,如此这件案子才会落在南镇抚司。
为了不落人口实,贴加官,老虎凳,火钳,夹棍之类就不能使用了。不过这难不倒南镇抚司的老刑名,不是发生爆炸了吗?围墙都震塌了,谁规定这些人不会受到波及?
力士也不多问,立刻走了出去。百户则来到水缸旁边,拿起水瓢舀了一瓢水牛饮。片刻后,力士抱着一堆用红纸包着的鞭炮走了回来。
“请他尝尝咱们南镇抚司的拿手好菜。”百户悠哉悠哉的扔下水瓢,坐到了一旁。
旁边站着的另一个力士赶紧走到审讯室角落,拿起一个硕大的铁制头盔,然后跑到了王镇跟前给对方的套上。这个头盔最特别的地方就在于他的两耳位置造型夸张,用两个圆筒做成了牛角模样。
待一切准备好一以后,百户点头,力士拿香点着鞭炮后,直接塞到了头盔其中一个牛角里,然后盖上了盖子。与此同时,另有数名力士将王镇死死按住。不多时,房间里传来了此起彼伏的闷响还有王镇的惨叫声。
待炮声停下,百户再次起身来到王镇面前,向力士示意。几人又将对方脑袋上的头盔卸下。
此刻王镇的半边脸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右脸黑紫,额骨清晰可见,右耳只有一小块连在脑袋上,右眼也突了出来,如同鬼魅。
百户厌恶的从火盆里拿出铁钳,将王镇嘴里的破布拽了出来“你是想让你兄弟还有老娘也试试,还是讲出实情?”
“疼啊,疼,痛……”王镇的右边听力早就失去,此刻剧烈的疼痛,让他痛不欲生。根本不听百户的话,大喊大叫起来。
百户冷笑,伸手从身后力士端着的托盘里拿起一杯酒,直接泼到了王镇右脸。片刻后,王镇昏了过去。
“泼醒。”百户转身让开,立刻有力士端着水桶泼向王镇,对方片刻后就醒了过来打。
“何必呢?”百户拿过一旁办手中的王镇脚色,慢慢悠悠道“你父亲早死,全靠母亲把你们兄弟二人拉扯长大。为了你们两个,你那个不是人的试百户伯父不但苛责你们,还隔三差五的睡你家……”
王镇强忍剧痛,浑身直哆嗦。百户讲的当然不是事实,他父亲早逝不假,全靠母亲拉扯兄弟二人也不假,可是伯父一直都很照顾他家,更没有欺负他的母亲。可以讲,若不是伯父在两年后病逝,堂弟年幼,他还真不一定前世会落得自戕的结局。只是这又如何,人家打定了主意让他做替死鬼,根本就是在威胁“南粥,南粥……”因为漏风,他已经口齿不清。
“想好了?”百户看王镇不再像刚刚那般,态度抵触,继续道“你们几个大半夜不睡,跑到西城坊草场干啥了?”
南镇抚司自然不是庸人,在为王镇等人录招由时,就发现了蹊跷。当然,若没有人要掀起波澜,这个情节并不妨碍王镇等人抓贼的结果。关键如今真的有人要这么做。
王镇不得不开始配合着百户,‘据实’讲出实情。待签押之后,百户示意周围的力士收拾残局,转身出了审讯室,来到了不远处的一间供问刑人员歇脚的小屋,里边已经有位锦衣卫巡城校尉等候。
“妥了。”百户一进来,就拱拱手,低声道“那个蛮子承认栽赃陷害了,其余的一会吓唬一下,就妥了。”
于勇笑着回礼“郝百户果然是行家,若不是你火眼金睛,俺那位朋友只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哪里。”郝百户全名郝凯,是锦衣卫南镇抚司的问刑百户,几十年的老刑名。于勇带人过来时,把其中关窍一讲,对方就找到了王镇等人的漏洞。那么多人居住在不同的地方,为何深夜聚集在并没有酒肆的草场西门附近“于千户俺们是兄弟,何必讲这见外话。”
于勇笑笑,把桌上的褡裢推到了郝凯面前“你瞅着那几个杀才会不会反复?”
这件案子和年初的灯市街爆炸案,方法类似,不出意外的话,就是钦案。若真的那样,就算把北镇抚司排除在外,还有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它们不可能不派员详察。一旦如此,难保王震等人改口。
“那么于千户的意思是……?”听话听音,已经摸进褡裢的郝凯听出了于勇的话里有话。
“俺们到西门墙的时候,路上没人,究竟这些杀才是从里边往外跑遇到的那二人,还是从外边往里跑,却没看清。”于勇低声道“若是能够证明那帮杀才从里边出来,遇到路过此处的郑监生主仆二人……”
“从里往外?”郝凯有些犹豫“七条人命啊。”
按照大明律,凡诬告人笞罪者、加所诬罪二等。流徒杖罪、加所诬罪三等。各罪止杖一百、流三千里。
凡常人盗仓钱粮等物、不得财、杖六十、免刺。
也就是讲,只要郑虤咬准了那两个油桶不是他们的,最多就是被当做偷窃未遂的贼,夺了功名,然后杖六十而已。
而王镇等人也不过挨一顿板子,然后发配三千里,或者到烟障之地的云贵;或者到人迹罕至的肃州卫;或者到人迹罕至的三万卫,总之死不了。王镇倘若再有些担当,把所有罪责都扛下来,其他人也就几十板子就可以放了。
可按照于勇讲的,就显然不一样了。
按律,若放火故烧官民房屋、及公廨仓、系官积聚之物者、皆斩(须于放火处捕获、有显迹证验明白者、乃坐)。其故烧人空闲房屋、及田场积聚之物者、各减一等。
王镇七人一个都别想活,全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