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离没想到,沈望之还会回头。
她和沈望之之间,有些说不清。
当初是她看沈望之可怜,又仰慕他的才学——他是被高老头盛赞过的人物,高老头说,他日后封侯拜相,前程不可限量,所以姜离才收留了他。
虽然那时候她觉得高老头也不可信,但是沈望之太特别了。
他明明已经身处绝境,只能卖身葬母,却依然腰背挺直,面色坚毅倔强。
姜离看到了一个少年,用最后的这点力气,支撑着自己已经不堪一击的尊严。
走到卖身这一步,又有什么尊严可言?
可是鬼使神差的,她就出了银子。
或许,她是不想让这样一个拥有澄澈坚毅眼神的少年,落入不堪之人手中。
或许,是她贪图高老头口中的“前程”,日后可以抱大腿……
也可能,她单纯就是想解决自己的“婚姻大事”,所以她把沈望之带回了家。
第一天,姜离就开诚布公地说出了自己的条件。
她说:“我只是想找你帮我打掩护,因为我不想嫁人,也不想母亲担忧,外人猜测。”
她说:“你可以继续读,但是你要有眼色,不能把自己当成大爷,我不养闲人。”
她还说:“我们的夫妻关系,是假的;三年之后,或者你考取了功名之后,我会放你离开,再无纠葛。当然,你若是觉得过意不去,报答我,我也不介意。”
总之,姜离把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沈望之都答应了。
沈望之的到来,让于氏安心了很多。
于氏很喜欢沈望之,只恨姜离年纪小,不能成亲。
姜离都有些吃醋了,开玩笑和沈望之说,就算他给于氏当儿子,也得有先来后到,让他喊自己“姐姐”。
而明明,沈望之比她年长三岁。
可是沈望之真的喊了,并且一直喊到他离开。
沈望之中了举,来年又参加了春闱。
那年过年的时候,姜离喝多了,笑着恭喜沈望之,说家里要出个状元了。
记忆里,她趴在桌上,醉眼朦胧地看着他笑。
沈望之面色白净,唇抿成一条线,目光紧紧地盯着她,十分严肃。
“姐姐要跟我说什么?”
“走吧。”姜离道,“飞黄腾达,去完成你的心愿。将来功成名就之后,带着弟媳妇来看姐姐。”
沈望之的脸色瞬时变得十分难看。
“姐姐要赶我走?”
“不是赶你走,是不想拖累你。”姜离笑道,“望之,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她知道,已经有不少人在打听沈望之,因为他才华横溢,宛若鹤立鸡群,早已掩藏不住锋芒。
他出身不好,除了才华之外,没有什么可以和人交换的东西。
但是姜离担心他性格强硬,不懂变通,很容易让人觉得他恃才傲物,同时他刚正不阿,极容易得罪人。
“我替你想过了,”姜离喝多了酒,脸色红扑扑的,脸颊像水蜜桃一般泛着盈盈的浅粉,“你可以借婚事,找个靠山。望之,不是你不好,而是现实就是这么恶劣。不能独善其身,那就随波逐流吧。只要你内心清明,依然可以为国为民,可以……得偿所愿。”
她不知道沈望之心里藏着什么事情,但是她能感觉到,他有很迫切的愿望。
否则,谁能坚持数年如一日,每日学习六七个时辰?
她看着都觉得累。
“我的话,你不用担心。我们的婚事,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闹剧,我都和你说清楚了。这些年,我也占了你很多年便宜,做了你这么多年姐姐,我心里是真把你当成弟弟的。”
“望之,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我现在站稳了脚跟,有钱,也有朋友,我娘和元叔也成了亲,放心,我会好好的。”
她知道,沈望之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他对自己是有着责任感的。
但是姜离不希望成为沈望之的拖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