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要出江西,过南直隶,再经河南、山东,方能抵达京师,一个月的时间并不宽裕。
沈时瑾坐在喜车里,把盖头撩开,听乐声和鞭炮还在响,知道尚未走出沈家所在的街巷,不由探身靠近车壁的小窗,手刚扶上去,却又忍住,慢慢缩回手坐好。
游妈妈亦是难受,低声宽慰她:“姑娘放心吧,我仔细交代了墨玉、墨云两个,她们都是打苏州府跟来的,会好生守着老太太,只要姑娘好好的,回头捎了信儿,老太太也就安心了。”
沈时瑾低着头,闻见鞭炮点后的气味弥漫进车里,带着一股特有的喜庆,熏得人头疼。
游妈妈把她往自己这边揽了揽,说:“凡是出门子的姑娘,都是哭得越厉害越好,姑娘也不必忍着,妆花了也不妨的,今儿不拜天地,也不见姑老爷。”
沈时瑾眼睛压在她的肩头,竟又哭不出来了,头上的发饰钗环轻轻作响,重得人不舒服。
晨间出门,午时在客栈用了些饭,歇过一个时辰,将近傍晚出了临江,入南昌府地界。
晚霞如火,映着同样披红挂彩的一行人,马车徐徐慢下来,最后停住。
丹松坐在最外侧,小小挑帘看了一眼,忙压着声音道:“小姐,姑老爷过来了。”
沈时瑾一下坐直了身子,什么情绪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哗啦扯下盖头,手指紧张地缩在袖子里,揪着车垫上的那层红布。
游妈妈朝丹松压了压手,两人换个位置,少顷便听权妈妈在车外道:“夫人,落脚的客栈到了,请下车。”
沈时瑾气儿都不敢大喘,游妈妈咳一声,挑起帘子,果然见姑爷人高马大地站在车前,只得过来和绿绮扶着沈时瑾,说:“这就来。”
颜九渊往前走了两步,三人弯腰打车里出来,绿绮先下车,伸手要扶,却被权妈妈挡在了旁边,沈时瑾也看不见,正低着头找地上的踏凳,就觉整个人一飘,有人直接把她从车上抱了下来。
沈时瑾得亏不能出声,否则非一嗓子喊出来不解。
游妈妈慌忙从车上跳下来,脸色难看,气道:“姑爷,尚未拜堂,如此不合礼数!”
颜九渊也只是把人抱下来,放在地上后见沈时瑾盖头晃得厉害,显然被吓了一跳,微微莞尔,开口问:“午间歇得匆忙,可饿了么?”
沈时瑾心口起伏,侧了侧身子,自是不能答他。
绿绮跟丹松忙隔在她身前,颜九渊转向游妈妈道:“先进去给你们夫人把这身衣裳换一换,这样走一路不能躺不能歪,累人。路上换得轻省些,等到了京里再着这身嫁衣即可。”
游妈妈听他这话倒是体贴,脸色稍缓,应了一声,权妈妈在前面带路,领着众人先行进了客栈。
来时这一路便已经过打点,包下的客栈全部打扫一新,二楼中间两个朝南的屋子自是颜九渊和沈时瑾的,游妈妈一进屋便忙关了门,小声道:“姑娘可没事吧?”
沈时瑾拿下盖头,喘气还不大匀,看着门口,神情忐忑。
“这位爷也是,竟如此随性!”游妈妈皱眉,“虽说已在咱们沈家拜过了,可这么多人瞧着呢。”
沈时瑾目光茫茫,还未缓下来。
游妈妈也是知道她性子的,不擅于藏假,其实最担心的就是她这里,因道:“姑娘莫多想,那位权妈妈当日头一面见的就是姑娘,咱们只要大大方方的便无妨。”
理是这个理,可心里有鬼,想要坦坦荡荡的哪那么容易。
这次丫头都没敢多带,除了绿绮和丹松,就只在自个儿院子和老太太那儿各挑了两个信得过家生子随嫁,为此,走时沈道乾又给多添四抬嫁妆。
她两手撑着矮榻,枯坐半晌,门外丹松咳了咳,沈时瑾立即抬头,听丹松道:“小姐,权妈妈请见。”
绿绮和游妈妈都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