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溪城城门楼处,方华、方旷立在门楼前,正查看城外僚人大军的动静。他们的身后则站着两位俏生生的后生。那位年龄稍大的后生身材高挑,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之气。只是身子有些清瘦、面容有些苍白,显然大病未愈。
那位身材稍矮一些的后生则搀扶着那位身材稍高的后生,偎依在其右侧,神情十分亲昵。只见那小后生生的也是冰肌玉骨,清丽脱俗,虽是年龄不大,可也是风姿绰约,楚楚动人。二人虽是一身男子装扮,可是无论从相貌或是气质来讲,更与女子相近。
看着城外那些乱哄哄的僚人大军,看来今日仍然没有攻城的打算。方华扭身向那年龄稍大的后生说道:“梅娘,僚人围城已有十日。可自从围城以来,这些僚人却是围而不打,整日就这样闹哄哄的,莫非他们就不怕浪费粮食?”
梅娘脸色虽然依旧苍白,可却是神采奕奕,容光焕发,与刚到龙溪时相比,完全两个人的模样。梅娘笑了笑说道:“他们自然不想浪费粮食,可是他们更不想牺牲自己的峒丁,只是有林家的命令压着,他们也不敢就此离去。无奈之下,只能这样无所事事,徒然浪费粮食了。”
“唉,看他们一个个畏缩不前的熊样,若不是大兄严令不得出城,本官真想带几百儿郎出城和他们好好厮杀一番。”有些性急的方旷恨恨说道。
“小郎莫要小看这些僚人。这些僚人居于深山,常年与那些野兽为伍,个个都是彪悍武勇,箭法高明,战力不弱。只是蛇无头不行,若非他们互不统属,各自为战。否则凭着这些僚人的蛮勇,我军还真不是他们的对手。若是小郎带兵出城攻击,说不得反而会令他们团结一心,聚集起来,到时我军反而面临覆亡的危险,所以奴奴奉劝小郎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以免为龙溪招来灭城之祸。”听了方旷的牢骚之语,梅娘正色劝道。
“是啊!四弟,梅娘说的对。你切不可逞一时意气,反为全城百姓带来刀兵之祸。”
方旷年少气盛,对于梅娘诬陷陈逸,以至连累大兄受尽责罚,流放龙溪之事一直是心结难解。虽然陈逸和方华多次劝解,可方旷却始终难以释怀。本还想对梅娘义正辞严的告诫嘲讽一番,可方华的话却是不得不听。
当下辩解道:“三兄,此事我自然晓得。大兄走时已经交代过了,我岂敢违背大兄之言。龙溪如今是大兄和我等立身之本,我岂敢轻易涉险。刚才的话只不过随便说说,三兄且不要放在心上。”
见方旷并没有和梅娘对着干,方华也不再纠结此事。当下说道:“吾弟知道其中利害就好。”说罢也不再多说,继续观看僚军军情。
“姊姊,郎君去林家坞已经半旬有余,不知攻下没攻下?”兰娘仿佛没有听到他们说话,扶着梅娘,神色落寞,凝视着群山掩住的东方,突然问道。
梅娘看着无精打采的兰娘,不好气说道:“你当打仗是过家家呀?没听赵亮说嘛!林家坞高城深池,固若金汤,城中又兵精粮足,据守不出。郎君他们兵不过千五,岂能那么容易攻下?”说罢惟恐兰娘担忧挂念,又接着劝慰道:“不过妹妹且放宽心,郎君机敏善谋,智计百出,攻下林家坞应该没有问题。只是妹妹太过急躁罢了。”说罢叹了一声,不再多言。
兰娘看了看眉头深蹙的姊姊,知道她心中也是挂念郎君,只不过嘴硬不肯说罢了。不过自从赵亮汇报林家坞的情况后,兰娘就发现姊姊时常望着东方出神,眉头不展,心事重重。可自己问姊姊有何烦心之事以后,姊姊却往往以他事掩饰。
郎君出征以后,姊姊奉命辅助方华、方旷两位小郎处理政务,看守龙溪城。叙话之时,常常旁敲侧击,探听郎君以前情况。从小郎口中得知郎君从无龙阳断袖之癖以后,心结总算解开了疙瘩,脸上也常常挂满了笑容,身子更是恢复迅速。可自从赵亮回来以后,姊姊就变得忧心忡忡,魂不守舍,这种情况即使面对近万僚人时,好像也没有如此担忧过。
见姊姊眉头不展,兰娘知道姊姊定是为郎君担忧。乖巧说道:“那是自然,郎君定能在短期内攻破林家坞。到时郎君大军回援,我们里外夹击,这些僚人定会大败而归,龙溪也就从此就安宁了。”
梅娘自不想让妹妹担心,当下打趣道:“嗯,到时郎君回来以后,妹妹也就无需这般牵肠挂肚,茶不思饭不想了,再消瘦下去,说不得郎君回来后就不要你了。”
只是说罢,心中对林家坞战事更是多了几分担忧。郎君若不能在短期内攻下林家坞,龙溪又为僚人围困,粮草物资送不到林家坞,官军将不战而溃。到时郎君和自己姊妹恐怕连命都保不住。只是林家坞金城汤池,哪能那么容易攻破?想到这里,梅娘心中不由得又暗自叹息。
见姊姊取笑自己,兰娘脸上顿时蒙上一层红晕,当下粉拳乱飞,轻轻地敲在梅娘身上,不好意思反驳道:“姊姊取笑人家,人家只不过担心郎君罢了,哪会不吃饭了。倒是姊姊这个 ‘细君’整日为‘夫婿’事情担忧太多,以至于整日愁眉不展,心绪不宁了。”
二人虽然低声,可是二人打笑的声音还是传入方华、方旷耳中,二人扭过头来,方旷的眼中更是充满了戏虐。梅娘本就为妹妹拿“细君”一事取笑自己脸红不已,又见两位小郎笑看自己,顿时大囧,苍白的脸上蒙上一层红布,容颜更是俏丽无比。
当下羞怒道:“你这死丫头太过放肆,别人不知道就罢了,你明知内情,还敢如此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说罢作势要打,兰娘撒手要逃,却不料梅娘未追几步,一个趔趄就要倒下,兰娘赶忙回身扶住,总算没让梅娘摔倒地上。
兰娘见惹怒了姊姊,当下吐了吐香舌,再不敢取笑姊姊一句。方华、方旷亦是连忙转过头去,装作查探僚人大军军情,不再说话,一时城门楼处陷入寂静。
梅娘心中亦是无趣,当即向方华、方旷说道:“两位小郎且在此查看,奴奴身子有些乏了,就和妹妹先回去了。两位小郎还望谨记郎君吩咐,严查城内僚人细作,切不可让奸细阴谋得逞。”
梅娘虽口称奴奴,方华却是不敢有何托大。这段时间以来,城中事务多赖梅娘操作,龙溪城方才安全无虞。那些城中胆敢沟通僚人的华蛮小人,一经发现,当即斩杀,一连杀了十余个敢于投靠僚人的奸徒以后,龙溪城内那些奸人再不敢存有一丝侥幸,城中也安定许多。
方华二人年龄虽小,也能分清好赖,当下方华说道:“梅娘放心,我兄弟二人定会严加防守,绝不会让龙溪城落入贼子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