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内城,在孙武的带领下,官军很快攻到了城主府。城主府外,正想出来看看情况的林思礼一看情况不妙,当即退回府内,关上大门。几个家僮在林思礼的催促下,拿着弓箭跳上院墙向陈军射击,只是陈军早有防备,众箭齐发,几个家僮很快被射成刺猬。就这会儿功夫,大门处陈军也没闲着,抬着大木狠狠撞向大门,没几下,大门已被撞开。
除了林思礼和几个儿孙外,院落内的男人并不多。这里居住的都是林思礼的家人,妻妾子媳,孙男弟女。那些被爆炸引起的巨响震醒的小儿们哇哇痛哭,而那些女人们则被冲进来的陈军惊得花容失色,歇斯底里喊叫起来。
林思礼愕然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林家坞城高墙固,陈军绝不可能轻易攻入城内,除非……终于,尚未老眼昏花的林思礼在陈军的人群中发现了孙武,顿时明白过来,不禁懊恨地闭上眼睛。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这个奴才,林家终是亡在他的手中啊!
孙家,也是移居龙溪较早的华人。经过数代辛勤的开垦,到了孙武祖父这一代,已经于东高溪(今南溪)口的平原上开垦出上百顷的良田,日子过得富足无比。自己眼馋他这百余顷的良田,就罗列各种罪名,将孙武的祖父和父亲送入龙溪大牢,最终死于牢中。孙武的二十几位叔伯、兄弟也先后被自己除去,只留下一个孙武。自己看他年幼,就把他收为家僮,谁知还是毁在他的手中。恨呐!太可恨了,自己当时为何不把他一刀两断,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林荣今夜负责把守的是北门,当林家坞火光升起,西门处涌进大批官军时,林荣知道林家坞完了,更知道孙武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自己动了手。想起孙武,林荣不由得暗恨,这个无论是出身还是官职都不如自己的竖子,到底是死脑筋,仅仅因为心中的那点仇恨,就盲目献了城,也不看看陈叔陵现今的情形。从内心来讲,林荣并不看好陈逸。陈逸虽然杀死了林伯连,夺了龙溪城,可这不表明陈逸就在龙溪站住了脚跟。
以了解双方内情的林荣看来,陈逸当前形势不仅是不好,更可谓是内忧外患,形势堪忧。龙溪城虽然被陈逸占领,可并不可能短时间得到百姓的真心拥护。即使为官府所驱,这些百姓也不会为陈逸所用。
况且龙溪占据优势的是那些归化的熟蛮,原本由林家几大蛮僚世家压着,这些熟蛮尚且听从使唤。如今林钟蓝苗等土着世家为陈逸排挤,龙溪军政皆为华人把持,那些熟蛮惶惶之余岂会真心臣服?
其次是龙溪城粮械不足,也唯有打下林家坞才能得到补充。可林家坞好打吗?城高墙固,粮草充足,兵力雄厚,没有个两年三载根本攻不下来。何况林家还有一支神秘的力量,作为外助,随时都可抄袭陈军背后。
最后是最为重要的一点,老家主已经说动南山山僚全部出动,围困龙溪,这让林荣更不看好陈逸。作为林家家僮,又是林氏族人,林荣曾多次来往南山山僚各部。林家管辖的南山山僚虽然部峒众多,可是各峒加在一起丁口可达万余以上,放在闽地绝不是一股可以忽视的力量。况且僚人常年居于深山,个个箭法娴熟,蛮勇好战。若不是林家采取分化拉拢打压,这些蛮僚早就一统起来,霸占龙溪。
而且林老郎主讲,当初陈朝初建时,朝廷派萧乾为建安太守,还不是被陈宝应给赶出闽地。当时萧乾手中的兵力可比陈逸手中的兵力雄厚的多。
陈逸兵不过六百,纵使黄陈王等华族世家帮衬,也不可能扳倒林氏为首的土着势力。到时除非陈逸立马滚蛋,否则小命能否保住都难说。
再说了,自从得到林思礼重用以后,自己不仅进入了林家高层,林思礼还赏给自己一个婢女当老婆。自己忍辱负重那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这些吗?虽然自家和林思礼血海深仇,如今好日子才刚刚开始,自己绝不可能因为陈逸这个死到临头的家伙,去毁掉自己刚刚到手的幸福。
正因为这个原因,林荣才一推再推,待情势明了以后再说。只是陈军礮击林家坞后,林荣也是被吓得心中惶惶,这才认识到陈逸的厉害,林家坞也不如自己想的那样牢不可破。
急急忙忙间想拉拢一些部下,哪知孙武这小子动手这么快,如此可把自己逼上了绝路。想到这里,林荣恨得牙根直痒,心中对孙武的恼恨更盛起来。
只是如今城已经破了,自己再不行动起来,这条命恐怕就保不住了。想到这里,林荣再也坐不住了,唯有把宝压在官军身上了。至于官军能否击败万余僚兵,解围龙溪,都等到以后再说吧!
想到这里,林荣心中计议已定,吩咐手下立即召集本部人马。一待人马集合完毕,林荣废话不说,直接拔出腰刀,对着手下的一众兵丁奴客说道:“儿郎们,如今林家坞已被官军攻破,林家灭亡在即,我等若是再与官军作对,只能落个家破身亡的下场。林氏刻薄寡恩,残暴无比,叛变朝廷,我等受林氏欺辱多年。如此主家,我等为何要为他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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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官现在就对尔等明说,本官早已投靠了龙溪县子,成为龙溪县子亲卫。只要尔等追随本官,本官定可保证尔等免去乱匪身份。儿郎们,尔等若是愿意,就跟随本官助官军平灭叛匪,到时本官也可在县子面前为尔等美言,免去尔等以前罪过。尔等可否愿意?”
“幢副说得对,林家霸我田产,害我家人,逼迫我等为奴。如今林家大势已去,我等也应趁机收回我等田产,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杀光林家那些杂种。”林荣话音刚落,一个被他拉拢过的林家部曲也大声鼓舞道。
“对,杀光林家那些杂种,分田分粮分女人。”几十个林荣一派的部曲也大声喊叫起来。
这时,一个林氏近支的队主站了出来,对着林荣大声骂道:“林荣,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你也是林氏子孙,为何勾结外敌坏我林氏?”
说罢又对那些部曲喊道:“儿郎们,林家对尔等均有养育之恩,恩同再造。如今林氏有难,正是尔等报效之时。儿郎们。听我号令,杀死林荣,回援内城。”
说罢,举起单刀,以力劈华山之势,向林荣劈来。
那个队主站出来以后,又接着跳出来十多个林氏死忠,一个个跟着那队主,边跑便大声喊道:“杀死林荣,报效家主。”
“杀……杀死这些叛匪。”林荣向后一退,避过劈过来的一刀,向手下的兵士喊道。
“杀……”林荣一派的兵士纷纷挺起刀矛,和那些林氏死忠杀作一团。
正在这时,一声巨响传来,斗的势均力敌的双方当即停下手来,齐齐向声音方向看去,正看到内城已被官军攻破,官军的火把已经涌入了内城。
看着林家败局已定,当下又有更多的兵士加入林荣一方。双方巨大的实力对比,让这场小规模战斗并未持续多久,片刻功夫,十几个林家死忠已经倒在血泊中。
看着阵外那些仍不知所措的手下,林荣心中气恼。陈逸交给他的那些钱,他都放在家中,此时再回去取为时已晚。现在只凭着手下的这些人,不能办成大事不说,到时也被郎君看不起。
当下举起血淋淋的环手刀,指着已被陈军包围的严严实实的城主府,大声说道:“官军已经包围城主府,胜局已定。现在本官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是仍然执迷不悟,为林氏死党,一律以叛匪视之。二是现在加入我等,亦可算作阵前倒戈,到时我在郎君年前为尔等求情,替尔等保住身家性命。时间紧急,我也不给尔等太多时间。但凡愿意加入官军者,立即加入我的一方。否则就如他等,按照叛匪对待。”
说罢,血淋淋的刀锋指向那些倒在地上的林氏死忠。
生死的选择下,那些麻木的部曲、奴客终于有了反应,一个个站了出来,加入到林荣一方队伍当中,竟没有一人留下。
看到终是没人为林家死忠,林荣心中也欣慰起来,陈叔陵给的那些钱终于都是自己的了。扬起手中单刀大声说道:“儿郎们,官军就在城外,我们现在就打开城门,接应官兵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