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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枕澜好脾气地没跟她计较,他又道:“我的弟子和朋友都在地下困着,自然是关我事的。咱们打个商量吧,姑娘帮我把他们放出来,我便当作今日没有见过你,如何?”
顾枕澜这话对一个阶下囚来说,可谓是相当客气了。可他们妖族大概不怎么通人情世故,这女妖非但不领情,反倒柳眉倒竖:“放出来?那可不行!你们人族奸险狡诈,谁知道,你们到这儿来,安得是什么好心?”
顾枕澜气笑了。他发现跟这种棒槌打交道,讲道理是没有用的,总要直接点才能达到目的。
这种时候绅士风度人权妖权还是先让他见鬼去吧;他家阿霁还在底下困着呢。
顾枕澜漫不经心地抬了抬手,那女妖便仿佛承受了极大的痛苦似的,整只妖萎顿在地。可她却出奇地固执,只闷哼了一声,依旧不肯松口。
顾枕澜也不能真的把她弄死,只好点到即止,如此折腾一番,她倒是有恃无恐起来。
到最后,顾枕澜焦躁不安地仙人气质全无,就连他怀中的朱鸟,都急得支楞着翅膀,稀疏的鸟毛又掉了几根。朱鸟贴身的绒毛冷不防地烧了起来,它刚想哀叫,便被更为凄厉的一声给堵了回去。
大红鸟敬畏地看着仿佛要震裂土地的女妖,乖乖地又钻回了顾枕澜的衣襟里。
女妖死死盯着半空中如飘萍一般的三昧真火,一双眸子顿时蒙上了一层血色。
良久,她方才捂着脸,声音沙哑地说道:“我可以放了他们,可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顾枕澜不太想费口舌给这脑子看起来不太灵光的女妖解释她的境况,只道:“你先说说看。总不能你叫我杀个把修士喂你的魂沼,我也得去给你拼命吧?”
女妖摇了摇头,道:“不是这个,我只是想让你帮我找找我儿子。”
顾枕澜狐疑地看着她。这女妖是个倒霉的天煞孤星命,儿子早死了百余年。而这妖修实在不像是长了一颗懂得耍花招的脑子,那么,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么?
顾枕澜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可以,给我看看你儿子长什么样。”
他大大方方地摊开手,让女妖将一缕神识注入他的掌心;这是打开识海、共享记忆最有效、最方便的办法,只不过对弱势的一方来说有些危险。
可那女妖却毫不迟疑地抬起手,将她的食指轻轻点在顾枕澜的掌心。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又起。女妖甫一碰到顾枕澜,先是僵硬了须臾,紧接着整个人便如同疯了一般,不管不顾地挣脱起来。顾枕澜的剑划破了她的脖子,顷刻间血流如注。顾枕澜等闲竟压不住这发疯的女妖,百般无奈之下,只好接连打出三道禁锢的符咒,贴在她要紧的经脉处,才算勉强制止了这不要命的挣扎。
顾枕澜皱了皱眉,戒备地看着忽然癫狂的女妖,吼道:“你又犯什么毛病?你就不怕撞在我剑上,真的魂飞魄散吗!”
他的声音暗藏真元,径直逼入女妖四肢百骸,她经受不得,一下子就萎顿在地了。
女妖反抗不得,只恨恨看着顾枕澜,控诉道:“你把我儿子还给我!”
顾枕澜简直莫名其妙,他这一辈子只不过收养过阿霁一个孩子而已,而且是个如假包换的人类。他皱了皱眉:“你在胡说什么?”
就在这时,自顾枕澜的怀中落出一个小瓷瓶来,这小瓷瓶咕噜噜地滚出老远,停在女妖脚下,用来封瓶口的红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蹭掉了。
还带着点灰色的少年魂体,缓缓从里面飘了出来。
这少年甫一出现,顾枕澜便发现这女妖忽然不再激烈地咄咄逼人了,取而代之的是,她浑身上下透着的一股令人心惊的光辉的渴望。
而那并不是食欲。
少年渐渐凝出人形,而女妖痴痴地伸出手。她的手自少年的魂魄中穿了过去。只听那少年的声音悠远而空洞:“娘。”
女妖毫无征兆地潸然泪下。
顾枕澜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完全不够用了。这少年生前和他“娘”人妖殊途,他们之间根本不可能有血缘关系。他轻咳了一声,毫不客气地说道:“她不是你娘。”
少年理直气壮地反驳道:“她就是我娘;没生我,就不算我娘了?”
那女妖已经平静了下来,她缓缓对顾振兰解释道:“是的,三郎是我捡的。”
女妖看起来惆怅极了,她轻轻叹了口气,道:“这事说来话长,大概得从几百年前……我还叫鹿兰的时候说起。”
“我是跟着我的新婚丈夫来到这里的,鹿家寨是他世代生活的地方。我跟他成婚后,可能有过一段好日子吧——太久了,谁知道呢?我记得我怀孕了,然后吓了一颗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