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千秋对方寂雪的恐惧是从幼时就深入骨髓的,依然心里没底,“他这样大概一时半会儿动不了吧?”
楚微凉也不确定:“估计,差不多……”
还得再加点儿料。
她满头白发又轰然翻飞,声音朗朗,响彻镇魔塔:
“全都过来,给我将他死死围住,谁敢放水,当心姑奶奶吸死它!”
说罢,一声紫金雷落下。
咔嚓,震得塔中鸦雀无声。
塔中妖魔刚刚眼见着那么多同类,被同一时间吸干了法力,死在当场,这会儿谁敢不听话。
于是,乌泱泱全都跑出来,防高的在前,个儿大的在后,好几千只,将方寂雪结结实实围在中间,水泄不通。
池千秋叹为观止。
论耍无赖,他们家阿凉的确天下第一。
这回,方寂雪就算反悔,要破出重围也要颇费一番周章了。
两人交换一下眼色,手拉手,掉头就跑。
然而,刀山火海,没那么容易过得去的。
楚微凉挑起地上一块石头,向前方打去。
地面的冰凌陡然拔地丈许,将一颗小石子串地渣都不剩。
这是千机宗对叛出弟子的最后试炼。
只有能坚持一步一步走出去的人,才能活着离开,没有取巧的办法。
冰凌原地收回,重新化作三寸长刀锋,密密麻麻,根本没有落脚的空间。
人一脚踩进去,脚背便被扎穿了。
然而,他们时间不多。
保不准方寂雪什么时候就会脱困而出,出尔反尔。
“我背你,一个人残了,好过两个都残。”池千秋蹲下身子。
楚微凉不同意。
她伤得不轻,可她的鱼也没好到哪儿去。
池千秋拍拍自己肩膀,笑道:“来吧,前面火海,我撑不了多久,还得靠你呢。只要你别到时候没良心,把我丢下就好。”
“好。”楚微凉想想也对,这个时候,婆婆妈妈只会耽误时间,于是,一跃跳上他脊背。
池千秋将人背好,站直身子,想都没想,一脚便坦然踩到了刀锋上。
之后,抬步,再踩下去。
鲜血,淅淅沥沥,从拖曳在地的锦袍后,留下一串血脚印。
虽然疼痛钻心刺骨,但是这些痛苦,比起他在镇魔塔中这一千年所承受的一切,实在是微不足道。
他咬着牙,面上不知是痛苦还是笑,呼吸微颤,一步,一步,背着楚微凉,走了出去。
一条路,看似尽头就在眼前,却仿佛有一生一世那么长。
直到最后一步,将脚掌从冰凌上拔出来,被割得稀烂的衣摆之下,已经鲜血淋漓,不知被扎成了什么模样。
楚微凉从他背上跳下来,将颓然倒下的人一把扶住,轮过手臂,扛在肩头。
“幽幽撑一下,换我了。我说过,要带你离开这里,就一定说到做到!”
池千秋惨笑,神志有些恍惚,“你自己出去吧。我是条鱼,虽然不那么怕疼,但是火海,真的熬不住。”
他能将她带到这里,已经再也没有力气了,不能再拖累她。
方寂雪早就算好了一切。
他吃定池千秋为了楚微凉,一定会留下来。
他说什么都不会放过他,还有他体内那一片,被小心翼翼养了千年的残魂。
然而,楚微凉根本不放手,将池千秋的手臂挂在肩膀上,用力把那么大个儿的一条鱼妖扛起来。
“我说了,谁都不准再伤害我的鱼!”
她也不管他昏昏沉沉还念叨着什么,十方劫祭出一道屏障,烧起全部法力,顶住火海的灼热,拖着他一步一步往外挪。
身后,刀山那一头,远远听见方寂雪嗓音中带着玩味的笑,慢悠悠道:
“阿凉,还没逃出去吗?师父要来了。”
楚微凉不回他,十方劫顶着铺天盖地的烈火,扛着已经失去知觉的池千秋,艰难加快脚步。
每一步,都是煎熬。
镇魔塔隔绝了一切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