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记事起就知道,自己未来的夫君是太子。
她和太子从小到大见过许多次,太子也曾对她表达过一些善意,献过一些殷勤。
可是她看得到太子善意之下的敷衍。
她明白太子是为了沈家和霍家的权势,并非男女之爱。
她始终对太子生不出太多好感,相处的时候更多都是疏离客气。
但她谨记着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婚约,自己的责任……
哪怕没有好感,也决定按着从小就规划好的路线,嫁入东宫后做好太子妃,来日太子登基大宝,她做好母仪天下的皇后。
古往今来,多的是帝后没有男女之情。
更多只是为利益结合,是盟友和君臣,这个她自小就知道。
可是偏偏发生淮阳道失忆之事。
懵懂无知的她遇到了潇洒不羁的顾靖渊,尝到了情的滋味。
一场突发的孽缘,将她原本平静的生活完全打乱。
她纵然恢复记忆之后回到京城,做回了高高在上的永嘉郡主,可那半年的事情却如一颗种子种入心田。
且很快扎根,疯狂生长。
她越是对自己强调淮阳道只是一场梦,要遗忘,要回到现实,越是难以忘怀。
她的确受过最严格的教导,知道怎样做一个最端庄娴雅的大家闺秀。
可她却也曾听过一些别人的闺中妙事,儿女情长,更在淮阳道亲自体验了一番你侬我侬、情意绵绵。
她心底又怎能没有一丝渴望?
只是因为现实残忍,局面苛刻,她无法选择便将心底那一丝丝的渴望全部斩断。
而顾靖渊给了她希望。
那一夜风清气爽。
她紧咬着唇瓣不敢出声,背靠着雕花的隔断警戒地瞪着他,心里却已被他淡笑着说出的那些话所牵引。
他说太子娶不到她。
如果他真的可以做到——
她不必嫁给太子,不必污损名声,不会给父兄和外祖母带去烦恼。
还能,嫁给他……
她听得出来他是认真的。
她在心底深处强烈地希望顾靖渊真的可以做到,期盼过他们会有未来。
可所有的希望最终全成了失望。
大婚那日,她磨磨蹭蹭地穿戴吉服,磨磨蹭蹭地出门、上轿,一路前去东宫……
每一刻她都在期盼大婚停止。
大婚却并没有停止,在帝后注视、百官见证下,她成了太子妃被抬入东宫,从此踏入泥沼。
而顾靖渊回来已经是一个月之后,身边甚至另有佳人……
“小姐、小姐?”采薇的呼唤声在耳畔响起。
沈祯淡淡“嗯”了一声,垂眸:“水凉了,起身吧。”
“是。”
采薇应着,带四个婢女服侍沈祯起身,擦拭玉体之上水汽,为沈祯穿上轻便的寝衣,挽起滴着水珠的乌黑青丝。
沈祯迈步出了净室。
采薇带着婢女跟上,要为沈祯整理湿发,服侍就寝。
却不料刚出净室的门,只觉一股风迎面而来,几个婢女不约而同轻轻哼了一声,竟都被莫名定住。
下一瞬,便软软倒地。
沈祯的目光迅速在屋内扫了一圈,而后落定在那坐在桌边圆凳上的黑影身上,掩在宽松大袖之下的手微微蜷起。
屋中灯火已灭,只有内室床榻边上的烛台亮着蜡烛,却被垂下的帐曼挡去亮光,外面一片暗沉。
她看不到那人的长相,却知道来人是谁——
与前世一样的日子,几乎一致的时辰,坐在同样的位置。
是顾靖渊。
他还是来了。
“你都不尖叫一下吗?”
坐在桌边的顾靖渊轻笑出声,语带调侃,“习惯了夜半有人出现在你的闺房,打倒你的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