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大铖听到通报,脸上立刻堆起了笑容,从正厅一直迎到大门,朝着一个华服男子便是深深一揖,激动道:“拜见公爷!”
朱国弼微笑着扶住阮大铖道:“集之兄何必如此客气,说起来倒是我对不住集之兄,魏国公没能替集之兄请到场……”
听朱国弼这么一说,刚刚被扶起来的阮大铖又连忙躬身下去,惶惑道:“公爷能帮在下跑这一趟已经让在下感激不尽了,如何再敢言他?且受大铖一拜!”
“集之兄客气了!”朱国弼又一次扶住了阮大铖,微微叹息道,“魏国公世代都甚是低调,早年我过生日的时候去请,也没个回音。呵呵,宴饮之事,魏国公不来才是正常,他若突然来了,反而觉得怪!走走!且先进去讨两杯酒喝!”
除了魏国公,留守南京的勋臣里面也就是朱国弼算是头脸、身份俱在的人物了。阮大铖请客,不少善观风向的官员除了早早赶到,更绝的则是穿戴整齐之后端坐在家里,派出小厮查看风向。若是阮府门可罗雀,他们也就懒得出去,若是阮府门庭若市,那他们也不介意去捧个场。朱国弼上门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应天官僚的府邸,一顶顶轿子也在短时间内抬上了大街。阮府门口热闹了起来。
方涛带着谷香阁所有人手在厨下忙得热火朝天,进宝难得一次当上了“头儿”,指挥着阮府厨下的下人洗菜、择菜,招财还是管着薪碳,方涛和金步摇则是在厨下切菜备菜,董白带着丫鬟偷偷摸摸地换了男装跟着方涛学手艺。厨下忙忙碌碌,专等前院传话开宴。
有人的地方总少不了多嘴饶舌,方涛这么挥汗如雨的时候,底下就已经有人开始议论起来了。
“今儿来的客可是不少
呢……咱们府上很久没这么大场面了……”
“嗯!方才门口的小厮说,就连保国公都来了,后面还来了不少大官!”
“老爷还说要等那些个生,吓,这些个穷酸有什么好请的?整天地跟老爷作对,这几年老爷没计较也就算了,还这么摆谱!”
“就是!我就想不通了,当年是他们先得罪了老爷,怎么反而他们有理了?如今老爷有机会再当官儿了,怎么还要看他们的脸色?天下间的官位多的是,老爷一个又不曾占了他们几个位子,何必跟仇人似的?”
“那还有错!这些个读人也忒不明理!让他们去考吧,又考不取,让他们先去衙门做几天属吏吧,又懒得做,让他们好好找个营生吧,又不会!整日里在窑子里闲逛,敢情会念诗的嫖客都成了才子了!长这么大,正经事没办成一件,倒把父母挣来的钱没完没了地糟蹋在窑姐儿身上,还是名士了……”
“我儿子若是如此,我必定气杀……”
“我也是,打死个不孝子!”
“拉倒吧!他们若是当了官儿,你们还不是得叫他们一声‘老爷’?”
“老爷?算了吧!只会嫖妓作诗的生还能做官?反正这么几年下来你们又不是没见过他们那副德性,除了逛窑子和落榜之后逮着谁骂谁,你们谁还见过他们做过什么事来?他们当官儿?这些年被罢官的还少么?这些官儿里面哪个不是读人出身?算了,咱们是没指望了,只有咱家老爷能让咱们吃饱饭,咱们就跟着自家老爷……”
“说这些有用?看见他们还不如进猪圈扫点粪回家肥田呢!”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都一样是大肠(谐音“大场”,指科举的考场)里出来的,猪粪比
生管用多了!”
满院顿时大笑了起来,金步摇悄悄地对方涛笑着道:“话糙理不糙哈!”
“什么话糙理不糙!”董白有些不豫道,“有些读人虽然不像话,可也不见得真如同他们口中说得那么不堪吧……”
方涛知道董白的意思,老实地笑笑道:“至少冒公子不是这样的人!”
金步摇也立刻醒悟过来,似笑非笑道:“没错了,没错了!冒公子断然不会跟这些个穷酸蛇鼠一窝。”
这时候前院传话的跑了进来,急匆匆地喊道:“开席了开席了,东林、复社的公子大爷都到了,冷盘酒水赶快摆上去!”
“嗡!”整个小院立刻爆炸了起来,一个个衣着鲜亮的小厮立刻从树荫下站起了身,整理了衣襟,抹去汗珠一次到方涛面前站好。方涛和金步摇则是连忙将切好的冷盘一份份地放进木制的托盘,然后依次交给小厮,小厮们领了托盘,整整齐齐地往前院上菜。
看着冷盘被送走,方涛环顾厨下,大喝一声:“西屋六个灶头升火!急火清蒸一刻,胖子你盯着火头掐时间!进宝,起菜!大灶二灶升火!阿姐把面点馅儿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