袅袅檀香,悠悠心事。
还有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楚氏彻夜未眠,手中一直捻着佛珠,闭目诵经。
须臾,吴嬷嬷匆匆进来回话。
“夫人,二爷回来了,他带着二奶奶一起回来了。”
楚氏闻言长吁一口气,随即又沉了脸色道:“让他们过来!”
“是。”
天空青紫,微微泛着一丝蓝。
侯府大门的灯笼,随风摇摆,投下斑驳晃动的光影。
顾清语紧紧跟随在周檀绍的身后,一路低着头。
虽然她的肩上披着周檀绍黑长拖地的披风,可身上还是寒颤颤的,脖子上的伤口也在嘶嘶地疼着,不断地提醒她,方才在马车上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而不是梦。
楚氏端坐在靠椅上,面容严肃如冰,只将儿子周檀绍从头至脚,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确认他并无大碍后,她的视线才缓缓转移,落在了顾清语的身上。
顾清语双眸此刻红肿如桃,显然是刚刚哭过,连那巧翘的鼻尖也沾染上了几分娇弱的红晕,完全一副委屈巴巴的可怜相。
楚氏随后又发现那件原本属于儿子的披风,此刻却披在了顾清语的身上,不禁怒火中烧,厉声责备道:“绍儿,你怎可如此糊涂!你擅自出府,已是大错特错,竟然还敢贸然出城!今儿外头本来就不太平,人心惶惶,风声鹤唳,你还要涉险行事!莫非你真要气得我断了这最后一口气才肯听话吗?”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对儿子说过这么重的话了。
顾清语听楚氏的嗓子都熬哑了,她不等楚氏开口数落,便已双膝跪地,低头认错:“大夫人,今日种种都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了二爷,让二爷费心辛苦。请夫人不要责备二爷,要罚就罚我吧。”
“我当然要罚你!”
楚氏恨幽幽地注视着她:“你入侯府之后,粗心大意,频频出错,今日还差点连累了二爷出了大事,实在该打!”
她的话音刚落,周檀绍随即淡淡开口道:“母亲不必如此动气,儿子这不是平安无事的回来了吗?有永安侯府的腰牌,咱们连宫门都走得进去,出个城也不算稀罕。母亲整日担忧儿子,可儿子见母亲动气伤身,何尝不是一样难过。”
他避重就轻,言辞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顾清语在旁静静听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彩。
楚氏紧锁眉头,深深叹息,那双熬红的眼眸中泛起薄薄泪光:“若你是为了什么要紧之事,我自然不与你计较。但偏偏,你是为了她……”
之前,周檀绍在府里偏袒顾清语,她都包容默许了,可今儿,他居然为了她去冒险,她再也不能纵容了。
楚氏想不通,绍儿打小就是个有深沉的孩子,从不会冲动行事,怎么成了亲,人就变了呢。
周檀绍仍是淡然一笑:“母亲,儿子虽说病体虚弱,还不至于真成了个废人。今日她为了求子而祈福,此举虽微,却足以看出她的一片孝心。母亲您平时潜心向佛,她在您的身边耳濡目染,自然也是受益匪浅,所以有了出府祈福的念头。母亲,今日看在儿子的面上,饶她这一回吧。”
顾清语心里暗暗在意。
这是她第一次见周檀绍一口气说这么多的话。
他平时沉默寡言,没想到也有这样能言善辩的一面。
“家规就是家规。我今儿再纵了她,日后保不齐要出更大的乱子。”
周檀绍见母亲态度坚决,于是又道:“母亲既这么说了,儿子也该一同领罚才是。”
楚氏蹙眉瞪他:“你护着她也没用。”说完,她给了吴嬷嬷一个眼色,微微扬声道:“你去拿藤条来。”
顾清语一听到“藤条”二字,心头猛地一颤,仿佛又回到了前世那些被藤条无情抽打的日子。
藤条坚韧,一下子打下去就是一道口子。
吴嬷嬷正要转身,就听周檀绍低声阻止:“母亲执意要罚,还是改日吧。她今儿本就受了些伤。”
楚氏气归气,听了这话,还是立马追问道:“怎么回事?”
周檀绍长身玉立,垂眸看向跪在地上的顾清语,挑了挑眉梢道:“这里没有旁人,无须隐瞒。你就让母亲看看吧。”
顾清语闻言深吸口气,她紧咬唇瓣,把心一横,抬手解开了身上的披风,轻轻拽下。
黑色的披风滑落,露出里面凌乱不整的衣衫。
领口微敞,衣襟褶皱,透露出一种不同寻常的狼狈,而在那粉白肌肤布满的狰狞红痕,更是刺眼而醒目。
楚氏目光如炬,只看了一眼便洞察了所有。
她眉心紧锁,随即移开视线,不愿再看那刺目的景象,当场斥责道:“放肆,佛堂之内,岂能衣衫不整!”
顾清语闷声咬唇,忙又抓起地上的披风,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随后,楚氏的目光转向了自己的儿子,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既有不解,也有失望。
他从不是这样放肆无礼的人,更不该做这样孟浪狂妄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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