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脏水泼得……春四娘担忧看了眼雁回。
却瞧她理顺鬓边的发丝,带着浅笑缓步走进去。
张氏丝毫不觉心虚。
横她一眼后,反提了声调骂道,“叫你与老夫人辞行,一家人聚在一块吃个饭,你拖拖拉拉直到现在才来,像什么样子。”
“母亲教训得是,今日是儿媳不懂事,”爽快认下错,她走到老夫人身旁蹲下。
秀禾一道帮着撩开老夫人衣摆,“老夫人昨夜又没睡好,下肢与腹部都是肿的。”
“身上可还痒?”
老夫人拉起她的手,让她挨着近旁坐下。
“痒习惯,忍忍便好。”
眼睑肿胀成袋,目光落在雁回脸上时,却满是慈爱的笑。
春四娘适时递上瓷罐,“这是少夫人这几日熬夜制的,止痒效果绝佳。”
打开凑近鼻端给老夫人闻了闻,雁回柔声询问,“是您最爱的丁香,要不要试试?”
老夫人笑呵呵应下,在秀禾搀扶下往内室走。
雁回瞟了眼满桌菜肴,惊“咦”了一声。
“这菜……”青葱般的手指端起那盘雪婴儿。
瞧她这番举动,张氏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菜老夫人不喜欢,秋水!还不快端下去。”
菜盘几乎是被秋水用力夺过去的,雁回擦了擦指尖油渍,缓步走回老夫人身侧。
她一手扶着老夫人,一手轻柔地在她肚子处抚了抚。
“您的肾还未养好,田鸡与您吃的药性相冲,万不能碰,油炸类的菜肴,也要少食。”
这话声不大不小,张氏听个正着,她立在桌边,牙关都差点咬碎。
老夫人脸色未变,声音却冷沉了几分,“傻站着干什么,老婆子还没死呢,便不耐烦伺候了?”
“怎么会,母亲说得这是什么话,”张氏接过秀禾的位置,硬生生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心中恨意更深。
若不是雁家医女,老妖婆五年前便死了,她何需跑白陵渡这穷乡僻壤受这些罪。
马上就脱离苦海,心中不忿,面上却不敢再显露分毫不满。
擦了药,老夫人舒服很多,歪在榻上拉着雁回的手依依不舍。
“好孩子,为着我这半条腿都迈进土里的老婆子,耽搁你花一般娇嫩的年华——”
雁回垂了头,不待她说完,就惶恐不安地接过话头。
“既嫁入江家,便是一家人,能在您跟前尽孝,是孙媳的福份。您身体康健,公爹与夫君也能安心拼搏仕途。”
老夫人心中慰贴,更是不舍如此可心的人离去。
拍了拍雁回手背,慈爱道,“这次回京,你也不必忧心,左右不过辛苦几个月,待孩子生下来,你直接带着,领到白陵渡来养。”
“可……夫君与乔姨娘如何会肯。”
雁回故意拿眼去瞧张氏。
“一个丫鬟抬上来的姨娘,岂容她想与不想,”老夫人语气重了些,带着薄怒盯着张氏,“便是西舟,也不得忤逆祖母。”
孝字压头,她早修一封送去雍都,一切安排得妥妥的。
张氏怎会不懂,这是拿话在点她。
垂眉顺目,谦逊应了声“是。”
心中却在冷笑。
待回了雍都,再想让她回来,做梦!
雁回知道老夫人没有胃口,拿了早就备好的安神香送上,又被心肝宝贝似的夸了一通。
张氏快步走在前头,到了饭厅,抓起一碟子菜就回手摔在雁回脚前。
“瞧把你能的!你如此孝顺体贴,我这个婆母,怎不见你用半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