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通知的你?”凌霄磨了磨雪白的牙,像是择人而噬的野兽。
凌阮缩了缩脖子,“我有些猜测,然后她给我支信,说是你们似乎越了界。”
凌阮自小怕老太太,即使长大了,那个枯瘦干巴的老人,在她午夜梦回间,都是能将她惊醒的存在,没有半点慈爱的痕迹。
老太太知道了,对凌阮来说无疑是天塌地陷。
当然她也怕二哥和嫂嫂的一生就这么毁了。
故而收了信,心焦间用了不是主意的主意,差点又做了一桩糊涂事。
“你不是能想出那样主意的,多半是信上有些提示,私通外人这一项罪名,也能悄悄将人解决,影响也相对小些。”凌霄眸中的光影明明灭灭,似藏着刀光剑影 。
“老太太不会那么狠吧,说不得是真想将嫂嫂嫁出去,断了二哥的念想。”凌阮从开始害怕的拿帕子掩唇的犹疑,到抚着胸口的底气不足,后怕不止,也不过弹指之间。
凌霄没有提让温黎守节的不快事。
凌阮摸清了老太太的深意,明明在廊下有小风吹着,额上还是沁出细密的汗,从脚底板升腾的寒气挡也挡不住。
接触过就知嫂嫂是何等的好性子,她不想她出事。
“还是不让你去侍疾?”凌霄断了的脚步又续上,声音清冷。
凌阮迈开腿追随着二哥的脚步,咬了咬唇,似有无奈,又有着庆幸,“最近面都见不上。”
回想上次见面时,阴翳的老人,闷沉沉不见阳光的屋子,压抑的她喘不过气来。
“大概是怕我害她吧。”亲人间处成这样,在大家族中不是少数,幸亏她还有相公这个贴心人,二哥待她也不错,现在还有个不错的嫂嫂,眉眼间的萧索减少几分。
“不见就不见吧,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你也不用再来府上。”凌霄送到马车前驻了步。
凌阮惊愕抬头,瞧着二哥平淡的模样,以为二哥还在怪她擅作主张,张嘴就要解释。
凌霄抬抬手阻止了她,有些无奈,“性子还是这么着急,接下来的这段日子,我和你嫂子都不会在家。”
凌阮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什么,可是想想二哥决定的事,她改变不了, 说多了他也会觉得厌烦,那又何必再问呢!
“走吧!”凌霄看着凌阮上了马车,对着车夫吩咐了一声。
车夫鞭子一甩,吆喝了一声后,马蹄哒哒哒带动着车轮往前滚动。
凌阮没忍住掀开了车帘,凌霄比来时快了许多的脚步,让凌阮只能看见他石青色的袍角。
凌霄和凌阮走了,可凌霄留下的那句等他,像是魔音绕耳在她脑中不断回响,让她的心比箩筐里缠绕的丝线还乱。
她想找个事情转移注意,为凌阮做裙衫的活就是现成的。
凌阮随手一指的地方确实有几朵烟紫色的花,如紫色的烟云缭绕在翠绿的枝叶间,它们不是花丛中最夺目的存在,却也毫不逊色。
她看一眼心中就有了大致的构思,并不需要在纸上勾勒出图样。
花留在花丛间,有绿意相衬,才最富有灵性。
她拒绝了蒋婶搬进屋子的想法,让蒋婶端了一个矮凳坐在最近的廊下,做起了绣活。
吴婶瞧着她认真的模样,又悄无声息地端来矮桌,上面摆放着供消遣的茶点。
穿针引线最要集中心神,温黎抿着红唇做得专注,渐渐将凌霄抛诸脑后。
等她绣了半晌,停下了绣针,扶着颈部,眨了眨干涩的眼睛休息时,手边出现了一杯清茶。
温黎以为是蒋婶或者是吴婶,顺手接过,然而眼睛的无意攀升对上了修剪得宜的指甲盖,杯中的的水陡然升起涟漪 ,垂下的眼睫颤颤着抬起,对上一双含笑的漆黑眸子。
“什么时候来的?”温黎懊恼,她怎么一点都没有察觉,可是转念一想,知道了,反而刚刚的心无旁骛就没了,总归是躲不过他。
“好一会儿了。”凌霄对她的反应习以为常,眼中的光还是暗淡几分,不过很快又亮起来,“来夏都有些时日,觉得夏都怎样?”
温黎抿着凌霄递来的茶水,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后面更像是在润泽唇瓣。
听到他这样平淡家常的话,没有跟她纠结那晚上的事,她配合着认真想了想。
“这里的人很多,多到我以前无法想象。这里的人富人富得很,穷人穷得很,乞丐都能窝一墙角。房屋精心雕饰的璀璨华丽,绫罗绸缎数之不尽,仆妇交织如云。”说到这,温黎的思绪有些飘,“和以前的生活就是两个世界。”
凌霄不错过她一点一滴的神色变化,想要捕捉她内心最深刻的想法。
她是不厌恶这里,却也不见得多么喜欢。
凌霄凝眸看着温黎,闪烁的光影里,是显而易见的紧张,他声音轻飘飘,怕打碎什么,“那你觉得牛家村呢?”
“牛家村?”温黎眼神有些迷离,又有些迷茫,不懂凌霄想要知道什么。
“是,牛家村,你觉得它又怎么样?”凌霄见她迟疑,似乎已经有了预感。
她终究是更加喜欢牛家村的吧!
“你怎么忽然问这个?”温黎避而不答,一双水润的眸子狐疑地看着凌霄。
温黎的反应像是坐实了她对牛家村的依恋。
凌霄眸子显而易见的颤了颤,指尖也不受控地捏紧,
他偏头转向一院子的花,每每看见的满足感消散如烟。
温黎觉得凌霄古里古怪,不过刚刚的一番谈话,确实让她近日的纠结消了许多。
她垂下眼准备继续做手上的绣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