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夜间十点半,凭借着自己对盛君墨的了解,傅彦舜可以猜测到这个时间,他有极大可能会出现在A市规模最大的夜总会“瑰色花都”里。当年曾是个普通富家少爷的傅彦舜虽并然不和那些纨绔子弟一样喜欢纵情流连声色场所,在其中挥金如土酒池肉林的生活,但与上流人士打过不少交道的他对这家老牌夜总会并不陌生。
瑰色花都开办这么多年没有半点颓势,其中必定有着黑白两道极为复杂而深入的联系。毋庸置疑,盛君墨正是瑰色花都老板在**中最大的靠山。仅仅是盛君墨在其中出现的频率就足以证明他对这片纸醉金迷富丽堂皇的建筑有多么的喜爱。
傅彦舜起身换了件体面的衣服收拾了一下自己,对这酒店的镜子洗漱时他才认真地看了一会儿自己的脸庞,几天的时间里他迅速消瘦了许多,乌青的眼下和血丝还没有褪净的双目也不复平日的锐利有神,他强迫自己挺直腰板,却在下一秒被肋骨传来的钝痛强迫着再次躬下身子。经过了将近一分钟的尝试,他终于直起身,让自己的胸膛如同屹立的高
峰那样不屈地挺直起来。
他已经想好了要怎么面对盛君墨,前日才在对方那里遭受过屈辱和打击,今天就要为了自己所需要的东西去祈求说情,这对傅彦舜的自尊心无意是极大的打击,可他知道自己必须这么做,否则所有的苦痛,所有的欺辱,包括三年的牢狱之灾他都白白承受。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傅彦舜冷如冰霜的表情下隐藏着紧咬的牙关,身躯高大的男人将垂下的发丝全部梳到头顶,露出一张干净得不带温度的俊朗面容。系紧袖口,又一次整理了一遍衣领腰带,确认再无不妥后,他迈着矫健而稳重的步伐走出了酒店房间的大门。
如同一个孤注一掷,势在必得的不死将军。
瑰色花都的舞厅中此时人声鼎沸,喧闹得仿佛白昼,五光十色的彩灯不断随着震耳欲聋的音乐节奏在无数男男女女之间暧昧地晃动游移,舞台上的性感女郎穿着几乎遮掩不住什么的单薄服饰,用最为挑逗热辣的姿势扭动着自己丰满曲线分明的肢体,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更为疯狂,直至失去理智,仿佛誓要狂欢到生命的尽出。
穿梭其中
的酒保突然被一只手拉住,忙碌不堪的他对这种骚扰显得极为不耐烦,一边回头一边道:
“干什么你?”
然而“你”字的话音断在一半,酒保就止住了声音,拉住他的手的主人足足比自己高出了一个头,虽然衣着整齐却掩盖不住对方布料掩盖下肌肉结实的身躯,矮小瘦弱的酒保被这个高大的男人气势彻底镇住,即便在喧闹无比的舞厅内依然感受到一种没由来的彻骨寒意,他哑口无言地被男人瞪了一会儿,才听到男人逼近自己用并不响亮但足以在这段距离内听清的声音问道:
“盛君墨在哪个房间?”
这个名字响起在酒保耳边的瞬间,瘦弱的男人那双因长期熬夜而无神的眼睛顿时露出一种异样的神色,如果不是舞厅内光线太过昏暗杂乱,甚至能看见他的脸色也泛出不正常的白,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样,迟疑着犹豫该不该回答。
傅彦舜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人注意到这里,于是趁着酒保尚未回过神,用那只藏在暗处的手飞快地抵住酒保腰腹处,凑着他的耳边低声警告道:
“带我去盛君墨在的房间,立刻,
只要你不出声,我不会为难你。”
一时慌乱的酒保根本没有余地去思考抵在腰间的究竟是枪口还是刀把,被身高具有十足压迫感的男人如此出声威胁已经足够他吓得六神无主,几乎是怕对方看不见那样拼命点了点头,酒保缓缓转身,向前缓慢引着傅彦舜走到距离舞厅较远的一处走廊内。
瑰色花都的隔音设施做得极好,仅仅一墙之隔,舞厅中震耳欲聋的喧闹声就瞬间像是消失了那样安静下来,空无一人的走廊两边都是紧闭大门的包厢。傅彦舜观察了一会儿这些看起来一模一样的大门,用眼神催促着酒保,还在犹豫的酒保被抵在腰腹间的手惊了一跳,立即用手指向最深处的一扇雕花楠木的双开大门。
傅彦舜心下明了,示意酒保可以离开了。瘦小的男人顿时如获大赦般飞也似的逃离了这片走廊。傅彦舜走近那扇门犹豫了片刻,没有敲门,而是侧耳附在门上细细地听着里面的声音,从中分辨出两个熟悉的交谈声:
“傅彦舜那小子回去后有什么动静吗?”
盛君墨那低沉带着阴气的嗓音在吩咐着手下一些事情中途,忽然
插到这样一句话,傅彦舜立即调动起所有的注意力,紧跟着,吴磊的声音郑重地回答道:
“眼线回复都说他这两天一直待在酒店里,只有他以前的同事卓萱和顾氏千金,还有傅彦修去看过他,其他时候没有人和他来往,他更是没有出去过。”
盛君墨哼笑的声音一如往常那般放肆不削:
“像这种从小到大养尊处优,遭遇家道中落才懂得弱肉强食的小公子,我就不该对他抱有太大的期望。原本以为在牢里和那些凶神恶煞的犯人呆了三年,足够他培养出一些血性。可谁想到,废物就是废物,不堪大用!”
这番话令傅彦舜心中开始揪紧,尽管盛君墨当初找到自己寻求合作时他曾经百般拒绝,可最终当决定接受这个合作者,他就做好了交托出自己部分资本的心理准备。这无疑是个铤而走险的选择,与虎谋皮就要做好被反噬的准备,他能够料想到自己不可能做到彻底的全身而退,但却不曾想过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如果不是因为乔菱,如果不是因为那种药……傅彦舜斯斯握住了拳头,心绪越发复杂,而屋内的谈话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