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林思棠竟有片刻心惊,妇人眼神委实过于锐利阴冷,又藏着谨慎小心,许是发觉泄露了情绪,妇人立时换上了笑容,冲她讨好一笑。
林思棠也收敛了情绪,回以微笑,那妇人又再次垂下了头,仿佛想缩进人群中,不被任何人瞧见。
正此时,张言儿目光也倏然落在了那对母女身上,“那位可是张将军家的雪儿姑娘?”
妇人身旁的姑娘被点名,抬头的瞬间眸中还带着一丝惊惶。
“我是你言儿姐姐啊,小时候我们还在一起玩,你不认识我了?”张言儿笑盈盈的看着那姑娘。
叫雪儿的姑娘勉强扯了扯唇,低低唤了声,“言儿姐姐。”
“我看了好半晌才认出你来,小时候你特别活泼又爱说话,如今怎么如此腼腆了。”张言儿笑容可掬,“来,坐我身边来,以后我常在府中,闲暇时我们也能有个伴。”
雪儿姑娘却迟疑着没有动,那张瘦弱的小脸上都是谨小慎微的唯唯诺诺。
妇人握住了她的手,抬眸看向了张言儿,笑说,“我家雪儿这几年身子不适,许是在家里闷的久了,有些怕生,等同张姑娘再熟悉熟悉就好了。”
人家说的客气,张言儿自然不好为难,假意关心了几句那姑娘身子,就也不再提了,只是眼神却时不时瞥向那对母女,透着浓浓警惕。
“那是张将军家的妻女,张将军是王爷身边的得力副将。”林思棠身旁的一个夫人见她仿若对那二人感兴趣,开口介绍。
林思棠偏头冲那夫人友好一笑。
“我夫家姓周,少夫人可唤我周氏。”
她从善如流的答对,“周夫人有礼。”
周氏笑了笑,一双精明的眼睛弯起,“少夫人是不是觉得奇怪,既是王爷身边得力的人,张夫人为何会坐在不起眼的角落,寡言少语,衣着打扮也丝毫不像个贵夫人。”
周氏说的很是委婉,但其实张夫人母女衣着甚至可用寒酸二字囊括,待人接物更是畏畏缩缩。
“为何?”她确实有些好奇。
周夫人叹息一声,眼中浮上同情,声音压低了几分,“因为张将军宠妾灭妻。”
“我同张夫人以前是闺中好友,她性子烈又强势,初与张将军成婚时二人倒也恩爱了一阵儿,可因为子嗣上一直不如意,同张将军就慢慢生了嫌隙,又有婆母压着,说是要开枝散叶,张将军就一房接着一房的往家中抬。”
“后来更是与母家的表妹搅合在了一起,那女人肚子也争气,不到一年就生了个儿子,张将军与张母就差将其捧上天去,哪还有张夫人的地位,若非顾及悠悠众口,怕是早就休弃了张夫人给那女人腾位置了,连带雪儿一个嫡出的姑娘过得连小妾都不如。”
长时间在如此压抑的环境中生活,张氏母女才养就了如今的寡言少语,畏畏缩缩。
可方才那瞬,张夫人给林思棠的感觉,却并不觉得她会是个逆来顺受的软柿子。
周夫人唏嘘不已,林思棠眉头紧皱,“便是不喜正妻,也应予她应有的体面才是。”
“二少夫人说的正是这个理,可怎奈张将军一心都扑在小妾母子身上,张老夫人又是个泼辣心混的,一家子没有一个明事理的。”
正妻与嫡女被苛待,养的如此寒酸,放眼青州,也就张将军府能做的出来。
林思棠眸色晦暗幽沉,轻幽幽的道,“一个大将军,对妻女尚如此心狠,又如何能相信他会在战场上赤胆忠心呢。”
那位张将军品行,可见一斑。
这会儿,她方确定张氏母女应就是北辰砚与张言儿今日的目标,被薄待落魄至此,最后还要因那个薄情寡性的男人落难。
正此时,门外悄摸进来了一个小丫鬟,直奔坐在后面的张夫人。
林思棠清晰的瞧见那小丫鬟递给了张夫人一个纸条,张夫人看后瞬间变了脸色,那张饥黄憔悴的脸瞬间升起浓浓的戾气恨意。
张言儿要动手了。
她偏头瞥眼张言儿,她还在同柳氏,薛氏热火朝天的聊天,仿佛丝毫不曾察觉,可林思棠却知晓,她一直都密切关注着张夫人的一切。
张夫人是个很警觉的人,林思棠只是略略扫过,就收回了目光。
一切与她无关,她只需耐心等着宴会结束,他来接她就是。
那边的张夫人却是如坐针毡,紧紧攥着的手心都出了一层薄汗。
片刻后,她仿佛打定了什么主意,对身侧女儿交代了几句就捂着肚子站起了身。
“张姑娘,我肚子有些不舒服,先失陪一会儿。”
张言儿立时关心的慰问几句,张夫人只说是吃坏了肚子,去趟恭房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