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穿惯了棉袄,习惯忍受寒冬的折磨,长久的裹着棉被躲在屋子里,突然有一天,她偶然一瞥,从窗口看到外面早已莺飞草长,鲜花遍地。
一花心头首先涌上来的就是惊喜,旋即就是羞愧,然而这股复杂的情绪在心间聚起酝酿,还没来得及发酵,张锦南迎头一句话,把她给说懵了。
她的心脏砰砰的跳得很快,眼睛里只看到了张锦南。
……什么意思?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可是……他什么时候?她一点没发觉。
“你……”她觉得嗓子有些干,心里还思考着是否要将这窗纱捅破,可话已经先于理智出了口。
“你喜欢……”那个字说不出口,白嫩的脸皮涨的通红,恨不得找个地钻进去。
她甚至不敢看他的反应,起身就想回屋,刚起身就被拽住了手腕,张锦南保持着半起身的姿态:“不明显吗?”
那双深黑的眸子盯着她,夺目耀眼。
她被看得有些头晕,像是一汪深泉,骤然落下石子,荡起层层涟漪。
她满心涩然惊讶,心脏像是要跳出胸腔。紧张的不只是她,张锦南也紧张,他能演,演的风轻云淡。
看着一花耳尖都红透了,那双一向灵气漂亮的眼睛充斥着水雾,他忽然有些心软。
他走近她,正欲说话。
忽然听沈一花轻声的说:“你是真心要跟我过日子的。”
“嗯。”
她在他怀里听见了胸腔微微震动,坚定的声音,一花不由得笑了起来:“嗯。”
……
两人重新坐到桌前吃饭。
一花镇定多了,自从重生之后,日子过得太快,她很少复盘过上一辈子的事情。
她七岁的时候认识的张锦南,张锦南在她生命中,牢牢占据着一个位置。
她回想那些摩擦矛盾,实际上,闹得再厉害,她也并未损失过什么,倒是张锦南,几次挑事引得她生气冒火,他又拿了吃的来哄她。
有一年闹饥荒,她饿的没什么力气,张锦南又惹了她。
到了晚上,他来扒墙头,掏出怀里的窝窝头,说要给她道歉。
她生气,不吃。
他就阴阳怪气:“都说你脾气好,我都快给你跪下了,你还不原谅我?”
“不原谅!”她说:“以后见面我绕着走。”
“喂!你以后是要嫁进我家的,怎么绕着走啊?”张锦南笑得很坏:“你要是不吃,我天天到你家门口喊嫂子,嫂子!”
他说着就喊了一声。
一花被他这句话嫂子给羞的满面通红,那股子气也烟消云散了,连忙左顾右盼的看四周。
见大晚上的,大家都在家躺着节省体力,没什么人看见,她这才慌慌的拿过他手里的窝窝头:“我拿了,你不要再闹了。”
张锦南说:“当着我面儿吃了。”
一花被羞的想掉眼泪,又觉得在这瘪犊子玩意面前示弱,他更蹬鼻子上脸。
手心里紧紧握着的窝窝头很硬,散发着一股粮食的香味,她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
家里的粮食被牢牢把控着,只有沈超能每天吃个半饱,其余大人吃主粮,白天要下地,没力气不行。
像她这样的小孩子,只能喝玉米粥,一次性做三天的,葫芦瓢舀小半勺玉米面,再倒上三大瓢子的凉水,调好之后直接放大锅里煮。
煮熟之后一人吃一碗,就算是一天的饭了。
那时沈冬梅吃最黏稠的一碗,吃完就躺床上躺尸。一花吃半碗,剩下的半碗喂小妹吃了。
喂小妹吃完饭,她还要出门打猪草,伺候猪吃饭,再把地扫了,把屋里收拾亮堂。
她饿的厉害,盯着窝窝头看久了就张开了嘴,等回过神,已经把窝窝头吃光了。
肚子里有了东西,她有了底气:“我吃了。”
张锦南点点头:“我走了,两清了啊,别再生我气。”
那时他跟一花差不多年纪,肩膀消瘦,行动却灵活,几下消失在视野里。
一花盯着前方已无他的杂草路,无声地说:“谢谢。”
“吃饭啊,寻思啥呢!”
一花回过神,给张锦南夹了一筷子鸡蛋:“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