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夕梦初时见慕青轩仪表堂堂,想来必定是某大户人家的贵公子,即便不会做杂事,至少不会添乱。
沐西本想,若是店里人多之时,多一个人帮衬,便多一份照应。
谁成想沐西接手男人之后,却是叫他整个人精神都不好了。不因别的,只因这人竟是连客人所点的酒水都能记错。
不仅如此,他身上那股骇人的寒气,似乎能将人冻伤。
那日午间,饭点将近,酒肆里的客人多了起来。花夕梦在柜台后忙忙碌碌,一双巧手在算盘上翻飞,快得叫人看不清动作。
方柏辰在后院将酒水分坛,起锅烧油,沐西和许佳一人招呼客人,布置酒菜,一人收拾桌椅。
众人各自忙碌,唯有慕青轩靠墙站着,双臂环抱,低眉垂目,不知在想什么。
花夕梦时不时自柜台后抬起头来,见他好似没事人一般,心中气恼。
“兄弟,帮个忙,招呼下靠窗的客人。”慕青轩正沉思之际,便听得沐西一边说着,一边把纸笔往他手中一放,还不待他答应,转身便失了踪影。
男人好笑地看看手中的纸笔,摇摇头,终究还是朝窗边那桌客人走去。
那是两位女子,一着粉衫,一着蓝装,轻施粉黛,相对而谈。
他还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无论如何都不习惯。
“各位,你们要什么?”慕青轩开口问道。
他生的仪表堂堂,面上虽不带笑意,却仍是惹那两女子面带羞涩地偷偷瞧着他。
花夕梦见他终于肯动了,本欣喜至极,但见那些女子花痴般看着男人,心里却有着不是滋味。
花夕梦很清楚自己从未曾见过男人,她亦并非以貌取人之人。但这种感觉没有来由,叫她有些怪异。
正疑惑间,男人竟是记好了那些女子所点的酒菜,往后厨送去。
摇头甩走心里奇怪的想法,花夕梦继续手上的事宜。
后厨里,方柏辰和其他厨师的身影正忙忙碌碌。慕青轩将菜单递进去,便又退了回来,仍是如先前那般倚墙而站。
沐西见状,在经过男人身旁时道:“别闲着,快干活。我一个人应付不来。”
慕青轩口中没答话,身子却先一步活动起来,拿了纸和笔穿行在桌椅之间,将记下的酒水和菜色递给后厨。
“兄弟!”靠门边一男子扬手唤道。
慕青轩转身瞧了下沐西,见那人正在另一桌旁忙碌着。他没办法,只得走过去问道:“何事?”
待慕青轩走近,他方看到那人对面坐着个约摸十三四岁的姑娘。因身形瘦小,恰巧被那男子挡住。
“兄弟,给俺来一壶竹叶青,再来两笼包子,不要蟹黄。”
“好。”慕青轩一面应着,一面记下来。
如此这般,总有客人点餐。半个时辰下来,男人就没停过。待客人稍退,慕青轩这才得空坐在空桌旁略微休息一下。
花夕梦看着男人眉宇间染上一层疲惫之色,想来这些事,他从未曾做过。如今因为还债而被迫如此,实属不易。
想到此,她心里竟有些同情对方,亦带了些心疼。
然而这样的感觉持续不到多久便被打断了。理由无他,便是因为靠门边那对男女。
花夕梦正记账之时,猛然听得“咚”地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是盘盘碗碗落地的“噼啪”声。
众人朝声音处扭头看去,只见那男子怒目而立,刀芒一般的眼神直刺慕青轩。对面那姑娘宛若无骨的双手牢牢攀附在纤细白净的脖颈上,不住地抓挠着。
花夕梦定睛看去,那姑娘脖颈上遍布红点,密密麻麻,叫人见之生惧。
“说了不要蟹黄!家妹不能吃蟹黄,她若出了什么事,我要你们酒肆所有人陪葬!”男人目带凶光,一一扫过在场众人,恶狠狠道。
酒肆内顿时炸开了锅,众人一边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一边细细打量自己面前的食物,生怕自己的吃食也同那姑娘一般。
花夕梦自柜台前走出来,凌厉的目光直射向慕青轩。
她这酒肆自开业以来,遇到这样的事还是头一遭。她先前见男人虽面上不带太多笑意,但却行事雷厉风行,心里也是有些满意的。只是如今突然出了这档子事,倒叫她心内气愤至极。
只是她又不好表现出来,只暗自深吸一口气,略微平复下暴躁的心情。
“众位稍安勿躁,今日我酒肆酒水菜肴一律半价。”花夕梦当机立断道,“我与兄妹两去寻大夫,其他人看好酒肆。”
说着,她便走至那姑娘面前,想搀扶那姑娘起身,但她那小胳膊小腿,力不从心。放柔了方才略显生硬的语气,温和问那哥哥道:“公子可否搭把手?”
男子担忧着自己的妹妹,也并未先寻她麻烦。那人在另一侧与花夕梦搀了那姑娘起来,二人向门外走去。
好在医馆距离酒肆并不如何远,花夕梦初时选酒肆地址时并未留意周围都有何处,如今竟是正巧碰上医馆。
花夕梦单手微微敲了敲敞开的门,得了门里应声后,三人方走了进去。
“大夫,我妹妹误吃了蟹黄,您给看看。”男子说着在其他人的帮衬下将那姑娘抚在床榻上。
医馆里静谧无声,微弱的风吹不动半开着的窗,便奔涌而入,带走花夕梦方才因紧张和怒意生起的热意,平添一股阴凉。
然她仍旧心跳加速,咚咚的心跳声格外明显。她想控制下跳动过快的心脏,却没有多大作用。
凤眸紧盯着床前的几人不动,她虽未曾过敏过,却亦知过敏对病人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