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公、夫人,我们到了。”
审食其跳下车来,又打开车厢后方的小门,伸手搀扶刘太公和武则天下了车。
武则天抬起头,第一次仰望这一世的天空:
这是个晴朗的初秋午后,天色一碧如洗,阳光直直照在身上,有些热,让她感到很踏实。
身后是楚军阵营,眼前是汉国大军,旌旗猎猎,号角齐鸣,她搀扶着刘太公,跟在审食其身后,一步步向刘季走去。
紧随他们几人的,是吕雉的二哥吕释之、妹妹吕媭,还有一众汉军高级将领的亲眷。
这群人扶老携弱,伤病交加,本就走得缓慢,加上时刻担心楚军生变,心中紧绷,就更加跌跌撞撞,看起来狼狈不堪。
谁都没留意,武则天缩在袖中的左手里,还牢牢攥着刚从车上拾来的一根竹条鞭。
看到阔别已久的爷爷与母亲,刘肥与刘盈早欢欣雀跃,不待父亲发话,便如脱缰的小马一般,向武则天跑来。
她往前急迎几步,张开双臂,感到两个孩子扎扎实实地撞进了自己的怀里,口中不住喊着“母亲”。
武则天眼圈一红,视线有些模糊,她抬起头来看刘太公,发现刘季正搀着他,涕泗纵横。
再看向他们身后,那一排排普通汉军士卒脸上,除了欢喜之外,亦纷纷显出悲愤凄然之色。
是了,从刘季自沛县起事至今,天下战火纷起,兵士们背井离乡征战八年,谁不牵挂家中父老妻小,谁不想多挣军功、早日归家。
眼睁睁目睹汉王阖家团聚的美满场面,自然感怀自身,悲从中来。
想到此处,武则天摸了摸袖中的鞭子,心中一动。
这鞭子,原本是她偷偷藏起、以备人质交接过程中楚军使诈的,不曾想却即将派上新用场。
刘季提起袖子拭了拭泪,朝她走来,口中还说着,
“夫人,这些年来,有劳你了。”
武则天微微颔首,低声说,
“今日机不可失,妾有一计,可息兵士之怨,可得兵士之心,愿汉王成全。”
刘季尚不解,只见武则天急急后退两步,自袖中抽出竹鞭,手起鞭落,向他的袍角重重一抽。
众人大惊失色,数万人的阵中竟鸦雀无声。
武则天昂起头,朗声说,
“这一鞭,为彭城之战伤亡者而鞭。
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但吾王进彭城后,收美人货贿,置酒高卧,忘乎所以,以至楚人奔袭得逞,我军死难近十万。
此诚王之过也。”
彭城之战,是刘季起兵以来最大的惨败,他入彭城后享乐轻敌,使六十万联军劲旅为项羽麾下区区三万楚军所败,阵亡无数。
这笔账不清算,众人即使口中不言,心中也定难服气。
刘季愕然地张大了嘴,但仅一瞬之间,他已反应过来,转身面对汉军的方向,敛容高声道,
“既往之败,错在吾一人,吾甘愿受罚!”
话音未落,第二鞭已落下,他身上朱红锦袍的下摆碎裂飞起,被鞭梢裹挟着,像一团力不从心的灰烬。
“这一鞭,为关东诸侯将士而鞭。
众将士追随汉王入关中,攻城围邑,披荆斩棘,业已数载,而吾王未尝嘉赏。”
这下,原本蠢蠢欲动、打算冲上前来制止武则天的张良、王陵等一干近臣已经意会,立定旁观,脸上都带着难以抑制的震撼。
刘季心领神会,立即高声道,
“诸侯子在军中者,均赐爵一级!”
第三鞭,应声而下。
“这一鞭,为沛县父老乡亲而鞭。
三千沛县子弟随你出走数年,家乡父老困居楚国腹地,多受欺侮,苦不堪言。”
刘季略一沉吟,随即道,
“吾有负于沛县父老。凡有受楚军欺凌之家,赐葬!赐爵!赐田宅!”
千军万马,呼声雷动。
刘季冲武则天挤挤眼睛,又抢身上前,攥住她的手腕,示意见好就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