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还没亮,辗转反侧一夜未睡的谢临就收拾齐整,准备出发去邮电局,李秀清下楼的时候正好看见了准备出门的儿子。
还不等她问,谢临立即把去哪里,大概几时回来交代了,顺便还让母亲跟爷爷奶奶说一声,等他回来,他会把缘由说清楚。
李秀清叹口气,嘱咐了几句就进了厨房。
谢家这栋家属楼是个两层的楼房,说是楼房其实不过跟现代农村的二层小楼一个样,这时候物资紧张,建房是实用至上,没有后世那么多花样,因此户型就是方方正正。
房屋内外都是统一刷的大白墙,门口是个不大的小院子,被谢爷爷打理成小菜地,入冬蔬菜采收之后,这片小菜畦就被冬雪覆盖了,左侧靠着廊檐搭着一个二十几平的棚子,里面是谢爷爷的农具以及过冬的煤块。
在军区家属院里谢家这栋房子算是不错的住宅,这还是谢爷爷在位的时候国家按照老两口的级别分的住房,谢家人口简单,倒是显得房子巨大。
不是没有人眼红,但谢老爷子之前身居高位,手底下也带出来不少人,逢年过节还会有很多人来拜访。
虽然退了下来,老爷子人脉关系却还在,儿子虽然进了教育系统,但孙子是个有出息的,年纪轻轻就考上军校,现在已经是副营长,前途不可限量。
因此,眼红归眼红,倒真没有不开眼的来找不痛快。
谢家人口简单,家里的陈设也很简单,李秀清喜洁,家具被她收拾的规整清爽,连水泥地面也很少有灰尘,在家属院住了近二十年,屋子看上去依旧很新,
谢临走的早,等谢家人陆续起床之后,李秀清已经做好早饭了。
谢明礼与林芳华已经退休,谢启因为大学停课已经很久都没有工作了,唯有李秀清是大院附属小学里的会计,如今小学还没停课,她是特地请的假。
一家人心事重重食不下咽,北方天冷,这年代只有少数国营大厂的家属院才有供暖,他们家属院也只有前年新建的几栋家属楼才有供暖,他们这种二十年前建的房子,冬天取暖靠的是煤炉。
虽然炉子连接的金属管道也能给屋子保暖,但谢家毕竟是楼房,因此二层保暖效果不好,谢家老两口与谢启夫妻都住在一楼,二楼是房和谢临与李天佑的房间,还有间储物房。
这年头一般人家都是取暖做饭一个炉子,炉子就在客厅,过的不讲究的,一家人围着炉子吃饭又暖和又舒适,不过林芳华与李秀清婆媳两个都是讲究人。
因此客厅的炉子唯一的作用就是取暖,围着炉子一周放了三面的木质沙发椅,平日里客厅就是家人说话休憩的地方,好在这房子上下两层加起来约莫三百多平,隔出的厨房餐厅倒也不小。
等谢临到家的时候,已经到中午饭点了,一家人都在客厅坐着等待。
他跑的急,微微有些喘气,面上除了被冻得通红之外更有一层浓重的阴霾。
李秀清最先反应过来,她上前给儿子拍打:“怎么不把雪拍了,一会衣服湿了穿着多难受啊。”
谢临勉强笑了笑:“走的急,忘了。”
他顺势把衣服脱了,从怀里掏出一份电报,神色严峻的走向父亲。
“富盛县来的电报,陈平没接到人,陆英英提前出发了,但是东升生产队发现了3个村民偷渡香江,目前只查到两个人的身份。”
他早就知道家人不会因为他的猜测而放弃他与陆家的婚事,何况婚约也是他同意过的,因此要做的已经不是想办法撇清关系,而是要如何自保了。
所以他在知道日期之后,立即申请出院,并为陈平申请了长假,以身体受伤为由,拜托他直接往陆英英所在的公社走一趟。
既是接人,也是打探消息。
并且交代他无论有没有接到人,一定要在七号前拍份详细的电报回来,这才是他早上就出门的缘由。
谢启闻言,接过电报快速扫了一眼后,面色一沉,忙伸手把电报递给了谢明礼。
谢明礼接过,与妻子林芳华看过之后,两人登时长叹一口气。
“时也,命也,阿临,你早就知道了吗?”
谢临摇摇头,在爷奶身边坐下:“我只是有些猜测,所以让陈平去接人,爷爷,当务之急,是要早做准备。”
谢启猜测:“看来,陆英英应该早就计划好了,拒绝留城去下乡的时候我们就应该去一趟的。”
李秀清安慰:“小姑娘既然这么早就下定了决心,怎么会让我们劝说几句就放弃呢,我们两家毕竟都没见过面,相比我们家,可能她认为香江的姑奶奶家更亲近吧,只是白费了爸的一番心意。”
谢明礼摆摆手,看了眼沉默的老妻:“那不是重点,最要紧的是接下来怎么安排。”
客厅里的大笨钟滴答滴答的走着,谢家人都是心情沉重。
与家人不一样,谢临因为受伤后几次莫名的梦境之后,面对这个几乎确定的消息之后,心里反倒是松了口气。
起码陆英英做事还算是稳妥,即便东窗事发,想办法拖一拖,他们家还有几周的准备的时间。
谢启沉思了一会道:“如今,外面哪里都乱,还是军队里最稳妥,时间紧急,先把天佑安排进部队吧。”
谢临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他今年刚升上高三,现在也没有高考了,爸去学校打声招呼,让他提前拿到毕业证就去部队。”
“我下午去赵校长家一趟。”
谢明礼出声询问:“阿临,你准备怎么办。”
谢临笑笑,清隽的眉眼上满是洒脱:“爷爷,一个处分在所难免了,好在应该不会让我退役,顶多以后提干艰难点了。”
谢明礼叹气:“唉,是我们害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