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
身披铠甲的秦良玉和儿子马祥麟在几个小太监的带领下,紧张地走向内廷深处的乾清宫暖阁,母子俩心中充满困惑。
早在宫门口,这些小太监就惶恐地解释,说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此刻正陪伴在天子身边,无法亲自迎接,特地派他们向秦夫人说明原因,希望得到秦夫人的谅解。
虽然多年未入京,且四川远离朝廷中枢,但秦良玉清楚,这位备受信赖的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是新天子的心腹,是早期王府时期的老臣。
她与他素未谋面,毫无交情,为何他会表现出如此明显的“友好”?
深谙人情世故的她明白,这位司礼监的“友好”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天子对她态度,这让她更加困惑。
带着这份疑惑,秦良玉一路上无暇欣赏沿途宏伟的宫殿,脑海里琢磨着,天子为何要命令远在四川的她带兵进见,又给予如此尊崇的待遇,背后究竟有何意图?
"秦夫人旅途劳累,辛苦了。"
一个温和的声音在秦良玉耳边响起,使这位饱经风霜的女将军从出神中恢复过来,连忙向案几后的天子鞠躬行礼,口中连连说不敢当。
直到此刻,她仍然不敢相信,案几后的天子竟然带领宫中的重臣亲自来到乾清门迎接她们母子,这样的荣耀令她的认知彻底颠覆。
朱由检不在意秦良玉母子的惊讶,轻轻挥手示意身边的司礼监秉笔送上一杯热茶,让二人安心。
见此情景,秦良玉和儿子马祥麟立刻起身接过,谨慎地轻尝一口后,便将之置于身旁的几案上,低头静候天子的询问。朱由检此刻笑容满面,默默审视着面前紧张的二人:秦良玉年逾半百,多年的沙场征战,让她显得比实际年龄更为苍老;马祥麟身披银甲,面容刚强,确乎不负“小马超”之名。
朱由检沉默片刻,看到秦良玉的紧张略有缓和,才从案后缓缓开口:“秦夫人离川之时,四川战况可有新变?”秦良玉闻言,脸上掠过一丝惊讶,难道天子召她入京,只是为了询问前线的消息?
心中虽觉荒谬,但她仍恭敬回应:“禀陛下,臣离川时,朱燮元大人已就任,有他在四川坐镇,应无大碍。”“安邦彦是否安分?”听到这话,秦良玉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表情略显古怪:“回陛下,安邦彦父子握有重兵,跃跃欲试。目前虽因我大明威严,暂时求和。”
“但臣以为,日后恐生变故。”为了让天子明白安邦彦父子的威胁,秦良玉紧接着补充:“奢崇明大势已去,只能寄人篱下,水西土司内部亦非团结一致。”
“为保自身地位,微臣斗胆推测,安邦彦必定会利用这段时间养精蓄锐,以图未来,朝廷需早做打算。”历经数年征战,朝廷在四川已收复失地,奢崇明自称“梁王”,逃往贵州投靠安邦彦。
水西土司在贵州根基深厚,实力远胜奢崇明,加上朝廷联军疲惫不堪,于是朱燮元提出“招抚”策略。然而,作为统兵将领的秦良玉深知,这“招抚”只是暂时之计,安邦彦需在朝廷的压力下挣扎生存,朝廷也需要借此恢复元气。
如果没有意外,即使安邦彦接受招抚,日后恐怕仍会再次举兵反叛。“爱卿洞察秋毫,朕的想法与你不谋而合。”案后的天子闻言轻轻点头,脸上流露出满意的微笑。根据“后世”的经验,安邦彦父子确实总是“不甘寂寞”。
“昨晚的事,爱卿应该听说了吧。”突然,案后的天子话锋一转,声音变得冰冷,让暖阁内的人都不禁心下一沉。秦良玉闻言,也露出一丝苦笑,昨晚的动静如此之大,京城里无人不知,更何况她早已接到拂晓后接手京城防卫的圣旨。
“回陛下,臣已知晓。”
秦良玉轻轻颔首,心中却泛起涟漪,似乎捕捉到了某个念头,兴奋之情悄然爬上她的脸颊,她的儿子马祥麟也不禁瞳孔骤缩,坚毅的面庞透出一丝期许。
"朝廷权贵无能,致使京师卫队腐朽不堪。朕召回夫人,是期望夫人能为朕排忧解难,重整旗鼓于京师卫队。"
担心秦良玉犹豫,坐在案后的天子急忙补充:"朕会下令户部和兵部补足军费,保证全额发放。"
"如若不足,朕的私也会倾囊相助。"
尽管朱由检对恭顺侯和抚宁侯的家底尚不清楚,但他们身为传承百年的显赫家族,且在京师卫队中拥有重权,相信他们的财富必定不会让人失望。
秦良玉混浊的双眼中瞬间亮起光芒。一路上她虽揣测天子召见的意图,却只想到辽东之事,未曾料到天子竟将整顿京师卫队的重任交付于她。
"微臣,领命。"
尽管明知京师卫队积弊深重,整治起来困难重重,但对秦良玉而言,为君分忧是臣子的职责所在,更何况天子还承诺给予支持。
"那京师卫队就交予夫人了。"
朱由检的神色愈发慈祥,心中充满感慨,放眼全国,恐怕只有眼前的"忠贞侯"能无视一切险阻,勇往直前。
话音刚落,未等秦良玉回应,天子的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的马祥麟,嘴角扬起微笑:"英雄多担当,马将军就负责五军营吧。"
"微臣,领命。"
午后,紫禁城颁布旨意,以英国公年事已高为由,解除其"总督京师卫队"的职务,改由着名将领秦良玉接任,其子马祥麟晋升为五军营总兵官。
消息一出,朝野震惊,京城权贵人人自危,他们明白,那些肆无忌惮、侵吞军费的日子已成为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