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昀对这个弟弟自是手下毫不留情。
唤了人来,将他押在庭下,执杖便打。
雾凇院里灯火通明,谢夫人急匆匆赶来,刚至月洞门,瞧见的便是这么一幕。
那行刑的小厮手里的刑棍高高扬起,又重重落下。
每一下,都敲在她这个母亲的心上,痛彻心扉。
“住手——快住手——”
谢夫人赶来谢子慎身边,将他护住,抬眸去看谢昀,却是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怒意,好声好气询问,“琢章,你这是在做什么?他可是你的亲弟弟呀!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竟闹到要上刑的地步。”
谢昀本是立在廊下亲自监督行刑,见谢夫人来才缓步下来。
“母亲来了?”
他不疾不徐开口,面容也沉在廊下的烛光阴影里,晦暗难明。
“谢子慎登堂入室,欲冒犯我定远侯府的贵客,叫我拿住。这样的事本是该告知母亲,只是时下夜已深,想来母亲已经睡下,不便搅扰。正所谓长兄如父,我便替母亲管教一二。”
他话说得不无道理,谢夫人也寻不出错处来。
本来这雾凇院便是谢昀的私邸,谢子慎擅闯不算,还觊觎谢昀的外室,欲对她行不轨之事。
桩桩件件,都是叫人难以启齿的错处。
谢夫人也为他汗颜,只是人还得护着,毕竟是她心尖上的肉。
她强撑着一抹笑来,对谢昀道:“这其中,许是有什么误会,子慎来看林姑娘,原是我吩咐的。这金陵和江州山水迢迢,我怕林姑娘不习惯,想着她和子慎从前在江州见过,比我更好亲近说话。这不,便让他过来问问,看这里可有什么不妥当之处,我好派人来添置。”
当真是拳拳慈母之心,为了护着谢子慎,个中缘由尽往自己身上揽。
总归她是长辈,又为继母。
谢昀能责罚谢子慎这个亲弟,却不能奈何得了她分毫。
采雁却是护着自家姑娘。
她已叫长风唤醒,见着自家姑娘狼狈模样心疼得不行,刚为林莺娘取了足底的碎瓷片,端着满盆血水自房里出来,不妨刚出门就听见谢夫人为谢子慎辩解的话。
到底是为自家姑娘争不平,采雁径直出声,“那他欲要对我家姑娘蓄谋不轨呢?难不成也是二夫人授的意?”
府里有哪个丫鬟如此大胆,主家讲话也敢擅自插嘴。
谢夫人叫她这一阵抢白,脸色登时不大好看,强挤出的笑险些没撑过去。
她知道采雁。
上次林莺娘去定远侯府赴宴,身边带着的便是这个丫鬟。
不想有其主便有其奴。
林莺娘难缠,她这个丫鬟也是不遑多让,仅一句话便险些让人下不来台。
好在谢夫人到底是见多识广,来时便已想好了全部说辞,“这也怪我,临出门前他喝了些酒,本是要歇下的,只是惦记着林姑娘的身子,定要他过来看看。”
她看向谢昀,“你也知道你弟弟,他平日里性子是最和煦好说话的,怎么做得出这样的事来?许是方才酒意上头误将林姑娘当成他屋子里的那两个丫鬟了。既是无心之错,林姑娘也并没出什么事,如今人打也打了,罚也罚了,不如就看在母亲的面上,就此作罢?”
她话中句句都在为谢子慎开脱。
见谢昀眉眼不动,索性咬牙,执帕抚着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却是将所有揽在自己身上,“琢章,千错万错都是母亲我教导无方,你若实在要怪罪,便怪罪我这个母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