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还没考上!
听那语气,好像她注定就考不上似的。
芷蘩气的胸膛微微起伏,偏偏这时候还得装出一副大度的样子。
知道江氏对这个大侄女喜欢得不得了,那是当眼珠子看,当仙女供着的,就是再喜欢,也不至于这样贬低她吧,哪有在别人考试前说这种话的!
真是丧气,呸呸呸!
她原本想着忍一忍罢了,哪知江氏继续安慰江荷:“弥弥那是有二郎从小看着,督促着才学了那几个字,你若是从小养在府里,跟二郎一块长大,也不会差,你若是想,我托人疏通疏通关系,或是让二郎帮你安排安排,进宫做女官也没那么难。”
芷蘩越听脑瓜子越绷得紧,咬着牙深吸了口气,迎面对上侧前方宣沉渊似笑非笑的神色。
这回,换成她懒得理他,冷冷地别过脸。
方才还对江荷有点好感,觉得她是个好相处好说话的性子,没想到这才几句话就跟江氏给了她一个又一个的迎头痛击!
都二十三了,跟宣沉渊一样的年纪,嘤嘤嘤的做给谁看。
她这人一贯不爱惹事,能忍则忍,但她也不是没底线的老好人,兔子急了还咬人,她好歹是个县主,一味的任由别人欺负自己,她娘泉下有知,只怕要骂她丢自己的脸。
于是她仰起脸,对江氏道:“母亲也要问问姐姐想不想进宫才是吧?姐姐今年实岁二十三,虚岁二十四,毛二十五啦,这时候万一进了宫,什么时候才能找郎婿呢,眼下终身大事才是第一等紧要的事情,年纪到了,先成家才立业嘛!”
她越说,江荷脸越红,头也埋得越低,瘦削的脊背微微颤抖,一副风中落叶弱柳扶风的可怜模样。
芷蘩抿唇,寻思着自己也没说什么人身攻击的话来,做妹妹的操心姐姐的婚事罢了,年纪大了确实不好听,可这里除了她都是血脉相连的亲戚,方才她被挤兑都没像这样瑟瑟发抖,她怎么就先发作起来了。
不免开始怀疑自己这话是不是说得有些重了。
应当不会吧,以往聚会时,那些郡主公主表姐妹们可比她跋扈多了,就拿赵晴岚来说了,要是今日换了她来,搞不好直接两杯茶泼上去了。
一杯给江氏,一杯给江荷。
芷蘩当然不认可这种蛮人行径,她是开化的明人,友好交流是第一宗旨。
江氏脸一僵,眉眼可见的沉下来,想训斥她,又不好开口,只能脸色微青,强挤出一丝笑道:“大人的事情,弥弥不要插嘴。”
江荷的年纪一直是个大问题,连芷蘩都早有耳闻江氏娘家有个一直待字闺中的女儿,江氏一直想让宣沉渊娶江荷,可是不知为何一直没能成功。
男人家二十多岁没成亲,别人只会夸他忙于立业,铁打的郎君流水的姑娘,可女儿家二十多岁还不定亲,不免让人觉得怪异。
不知情的,肯定还要怀疑这姑娘是否有什么隐疾才嫁不出去。
小姑娘之间有几句龃龉再正常不过,宣沉渊不想理会,但是又总觉得心里不爽利,可是自己插手了,反而显得太刻意了些。
他剑眉微挑,打断江氏要继续说的话:“母亲稍安,子都来了。”
说是上个月在他这儿放了一幅颜真卿的真迹,请他手下靠谱的人帮忙裱起来,今日正好路过,过来拿。
裴子都来宣府不是一次两次了,时不时就来坐坐,有时候还留下来一块吃饭喝酒,江氏听说裴子都来了,脸色稍微缓和了些,“子都来了啊,快请进来,正好咱们中午一块吃。”
话音刚落,裴子都就轻车熟路地从影壁后绕了进来,他先是恭恭敬敬地朝江氏作揖行礼,问了声安,又看一旁齐刷刷三位姑娘站了起来,愣了一瞬,哂笑一声,给三人一块道了安。
芷蘩虽很少出来见他,两人却是认识的,江荷和江蕊却是第一次见他,到底是外男,江荷脸色微红的朝他点了点头,江蕊也跟着微微顿首。
“看来今日来得不巧。”裴子都挠了挠后脑勺,笑得春风拂面,“扰了老夫人的家宴,惊了两位妹妹的驾,妹妹们要是不喜,我还是改日再来?”
江荷在洛阳哪里见过这样言语狡黠的登徒子做派,羞得微微侧身,江蕊挡在她面前,瞪着直勾勾盯着她们的裴子都。
江氏笑道:“你跟照野是多少年在一起的兄弟,便也是我的孩子,说什么见外的话,让你留下一块吃就留下!”
裴子都当然却之不恭。
只是江氏原本想在席上挑明给江荷和宣沉渊指婚的话,也不方便说出口了。
江氏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只烦恼他怎么来的这样不巧。
席面摆在花厅,长条食案上菜肴繁复琳琅,看来为了给江荷江蕊接风没少下心思,芷蘩自顾自地夹起一筷子火腿,刚要塞进嘴里,就听到身旁的江蕊低声说道:“我姐姐的事情用不着你说。”
声音不大不小,挨得最近的江荷和宣沉渊正好听了进去。
江荷下意识看了一眼江氏和宣沉渊,江氏倒是一副没听到的样子,宣沉渊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她赶紧扯了扯妹妹的袖子,对芷蘩强笑道:“蕊儿开玩笑的。”
只是这开脱总是显得有几分心虚,江荷自己也有些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