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对无言,盛着奶白汤水的勺子已经喂到唇边,她静默地看了一眼,只能忍着发麻的头皮张开嘴。
“味道如何?”
他托着瓷盏,清淡雅致的青花瓷与他莹润的指尖相映成趣,一身素白长袍的男人,一手闲闲搭在桌沿,如玉的指尖轻轻点着铺了绒布的八仙桌面,饶有兴趣地看着“啧啧”品鉴的女子,横看竖看,都俊美得能入画。
她点头,夸赞:“好喝。”
他听了果然眉眼浮起笑意,又喂过来一勺:“好喝那就多喝点。”
不过是几口鱼汤,他做菜的手艺确实不错,一直养在桶里的大鲫鱼,他随手捞起来三下五除二就刮了鳞开了肚,收拾得干干净净,下锅先煎后炖,和着新鲜的豆腐枸杞,煮出一锅奶白奶白的鲜鱼汤。
芷蘩想说的话只能又咽了回去,还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看他眉眼笑意温存的模样,倒不像是在生她的气,她索性也就先镇定下来,就着他的手喝完了小半碗的鱼汤。
原以为已经结束了,她正要拿起筷子,身旁的男人就着已经喝空见了底的碗,又伸手添了一碗汤。
她微微踟蹰,看了看他,又低头看了看碗里的汤。
“贼眉鼠眼的瞧什么?”他凉凉道:“不是说好喝么?喝呀。”
她从他手里接过汤碗,呐呐道:“不敢劳烦哥哥,我自己来。”
她一时搞不清楚他这是什么意思,不知道是自己哪里惹了他不痛快么,所以让她不停喝汤来惩治她?是因为方才说着自己下厨结果还是让他动手的缘故?
到底是有求于他,做女官还得让他允准放行,谁叫他如今在宣府一人说了算。
他笑吟吟地看着她一口一口的抿完汤,喝到最后一口时,她已经有些半饱了,再用几口米饭,便吃的已经是十分多了,她松了口气,放下碗,抽出帕子擦拭嘴角,刚缓过来,眼前又递过来一碗。
她愣愣地看着那碗晃悠悠的汤水。
“再喝一碗。”宣沉渊伸手揽她的肩,将她往怀里带了带,另一手托着瓷碗,递到她唇边,声音低沉,循循善诱:“先喝汤再吃饭。”
她只能又勉强喝了一碗。
一直喝到第四碗,连汤盆都快见了底,她终于忍不住,苦着脸抗议。
“我喝不下了——”
“喝不下?”宣沉渊很是疑惑:“我看弥弥胃口好得很,怎么会喝不下?”
“已经喝了四碗了。”肚子里汤汤水水一阵晃荡,看着那汤盆里的鱼肉,她看一眼几乎都要呕出来,女人泪眼婆娑,祈求地看着他,摇头:“真喝不下去了。”
他眉头微挑,就这么看着她。
“安定郡主次次送你的东西,你不是从来来者不拒,你没嫌弃过她给少了?可见分明胃口大得很,怎么会喝不下?”
原来还是为了这个。
他在钱财一事上向来是个出手阔绰的宽厚人,怎么在这事上,就斤斤计较,记仇到现在,芷蘩百思不得其解,她心里打起鼓,“那些东西......她都送到我手上了,不要白不要......”
看来今天不解释清楚,这事情以后还得再被翻出来做做章,“我不收,那些钱财也要被她花到别的地方去,谁知道她还会对哥哥做出什么事情来,我亲自来传话,还保险些,免得她狗急跳墙,做出什么娼盗之类的丑事来,而且,有我把着风,那些事情也传不出去。”
他眉眼沉静如水,静静地看着她。
她说话声音越说越小,在他井水一样深的眼色下,她低下头,呐呐道:“我以后再也不收她的钱了。”
宣沉渊只觉得太阳穴都要跳出来。
宣家也算是家大业大,宣侯在朝为官,他经商敛财,从小到大,就没让她缺过钱花,估摸着是从小没了亲娘,半大不大时又没了爹,心里总是不踏实,所以便跟天天惦记筑巢的雌鸟似的,天天拣着钱往自己屋里堆。
“这是钱的问题么?”他恨铁不成钢,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缺钱你不知道问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