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几年不见,听不出来了?”这般说着,黑衣突然纵身一跃,往庭院落去,虎三一直戒备着,看到这一幕,顿时扣动扳机,一枝箭矢刚射出,另外两枝已经重新扣上,就如当初设计这把弩箭的理念一样,周而复始,只要敌人不灭,箭矢就永不断绝。
看到疾射而来的箭矢,黑衣人反应极快,右脚在左脚背上一点,借着这点力道,人又拔高了些许,堪堪避过射来的箭,但接踵的箭矢令他应接不瑕,眼见着就要伤在箭下,赶紧喊道:“三哥,是我!”
一听这个声音,虎三连忙停下,黑衣人这才得以落地,脚刚一沾地,就双膝一弯,重重跪在地上,隔着面巾都能听到他喘粗气的声音,抬手往脖子上一摸,粘乎乎的,显然是血,刚才一枝箭擦着脖子飞过去,若是喊得再晚一些,这会儿就不是跪着,而是躺着了。
虎三也借着灯笼看到他脸上的血,紧张地道:“老四,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还好,只是皮外伤。”黑衣人一边说着一边扯下蒙面巾,露出一张颇具生气息的面孔,清清瘦瘦,颌下蓄着几缕长须,看着比牛二他们年轻许多,估摸着是四旬上下的年纪,他正是十二护卫中排行第四的兔四,也就是最恨人叫他兔爷的那一位。
牛二也从屋顶跃了下来,他绷着一张脸来到兔四面前,轮起蒲扇似的手,一巴掌拍在兔四后脑勺上,将他打得一个踉跄,没等他站稳,耳边就传来牛二的怒吼,“你这家伙,在外头待了几年,是不是把脑子磕坏了,居然扮成刺客,亏得老三收手及时,否则你还有命站在这里吗?想死是吧,你说一声,我直接成全了你就行。”
兔四也不敢回嘴,等他骂完了,方才小心翼翼地道:“二哥,我知道错了,这不是想跟你们玩玩嘛。”
牛二瞪着铜铃大的眼睛怒骂道:“玩?你是像猫一样有九条命还是怎么着,居然敢拿命来玩?要是刚才真出了什么事情,让我和老三怎么办?老大问起时,又该怎么回答?说啊!”
兔四看着年轻,其实已经有五十来岁,只比牛二他们小了十岁不到,这会儿却被牛二像训孩子一样训,着实尴尬,亏得这里没别人,否则都不知道要怎么见人了。
“好了好了,老四也认错了,算了吧。”虎三上来打圆场,待牛二消了气后,他道:“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又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见他问起此事,兔四面色一正,道:“早在一个月之前,长公子就联系了我,让我查探剡溪辛家被灭门以及留雁楼追杀的事情,所以这一个月来,我与长公子一直有联系。”
虎三问道:“你都查到了什么?”
“不多。”兔四面色凝重地道:“只查到雇佣留雁楼追杀辛家姑娘的人,与京城有关。”
牛二与虎三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道:“又是京城。”
兔四听出这话中的问题,连忙问是怎么一回事,虎三将流沙火的事情说了一遍,随即道:“两件事情都指向了京城,十之八九与京城有关,只是……一个嵊县小小茶商能惹上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又能结怎样的深仇大恨,竟然如此穷追不舍,非要灭人满门。”
兔四心有余悸地道:“说起来留雁楼派了人来岳阳的消息还是我传给长公子的,当时按着路程估计,至少还要两日,哪知他们突然换了几匹汗血宝马,也不知是否发现了我的跟踪,按理来说不会,都是我的蛇宝贝在监视,我并没有路过面。那两匹马简直是日行千里啊,生生在今夜就赶到了岳阳城。”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吐起了苦水,“为了赶上他们我那匹马刚到城外就活生生累死了,亏得我轻功不赖,勉强赶上,两条腿都快废了。”
牛二敏锐地察觉到兔四话中的总是,“你刚才说他们?”
“对。”兔四知道他这么问的意思,如实道:“除了逃走的那一个,还有两人隐藏在岳阳城中。”
“也就是说三个人。”牛二缓缓点头,随即又问道:“你确定那几匹是汗血宝马?”
“确定!”兔四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一直跟在后面,亲自检查过,那马滴落在草地上的汗水殷红如血,除了汗血宝马,我想不出别的。”
虎三面色难看地道:“汗血宝马是西域独有的品种,奔跑如风,滴汗为血,可日行千里,夜行八百,价格比普通战马高了数倍,是军中将领最爱的坐骑,这些年大梁陆陆续续用茶叶、绸缎从西域那边换来数十匹汗血宝马,都圈养在军中,民间不得见,所以……”
牛二冷冷接过话,“所以兜兜转转又与京城扯上了关系。”
虎三颔首道:“能够随意调用流沙火还有汗血宝马的,必定是朝堂中有权势之人,只是这样的人……会与辛家有什么仇怨,要如此执着的追杀,连一个孤女也不肯放过。”
兔四好奇地道:“会不会是她知道了京城哪位大人物的秘密,所以要杀人灭口?”
“据长公子所言,她从未去过京城,也不认识京城的人,所以不可能,除非……”牛二眼皮狠狠一跳,“是当年的辛若海。”
兔四对这个名字有模糊的印象,“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老爷子曾与他有一面之缘,我们与夫人当时也在,只是那一面之后,就再没有见过。”牛二解释了一句,随后神色复杂地道:“若只是一个留雁楼尚不怕,再了不得也不过是一个杀手组织,我就不信集齐我们十二兄弟还保不住辛姑娘的平安,可现在不一样了。”
牛二口中的夫人自然不可能是洪氏,而是江行远的祖母江老夫人,他们这些旧人还是用着以前的称呼。
“是啊。”虎三也露出为难之意,“现在牵扯到了京城,虽不知对方身份,可从流沙火和汗血宝马两件事中,可以看出权势不小,万一因为累及江家,坏了老爷子好不容易攒下的家业,可如何是好。”
“所以,我们不管这件事了?”面对兔四的询问,牛二道:“管不管,由不得我们做主,待天一亮,就将这件事禀告长公子,由他定夺。”顿一顿,他又闷声道:“但你若问我的意见,确实是不管为妙。”说这话的时候,他往辛夷歇息的地方看了一眼,眸中有歉疚与不忍,虽然才相处了一天不到,但他对那个玲珑剔透又坚强勇敢的小女子挺有好感;以留雁楼层出不穷的杀人手段,若是没了江家的庇护,辛夷一个不懂武功的弱女子,怕是连一天都躲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