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诱惑你的意思,江悯,我在此严正声明,只是这样睡觉会让我更舒服点,仅此而已,我现在喝醉了,请你尊重我。”
奚元说梦话般零零碎碎地说,说完了,房内非常安静。她反而清醒了。
她想,江悯一点反应都没有,至少该说一句“知道了”、“早点睡吧”之类,毕竟他人设是多么的有礼貌有教养,但他现在好像完全不愿意搭理她。
她睡意骤然退了。
刚才的对话本像一阵风吹过耳边,过去就过去,明天睡醒了她百分之七十五概率不会去回想,多半就记得——噢,他和贺婉词可能真没有睡过,是她想多了。但现在,她又把刚才的每个字咀嚼一遍,终于找到自己可能让江悯不想说话的原因:她说他“见到异性就发情”,并告诉他,他没办法让自己相信他与贺婉词之间清清白白。
他可能有些不悦。她现在清醒点才后知后觉,“发情”这个词真不怎么入得了耳。
她撑起身子,转向他。
他与她之间还隔了段距离,两人之间凹陷下去的被子有半米宽。她枕着被沿,在黑暗中试探:“你生气了吗?
江悯平躺的,斜睨她一眼,好笑:“我生气什么?”
“谁知道呢。你这个人总是让人捉摸不清楚,嘴也很硬。”奚元也平躺了,“当然,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沉默一秒,江悯嗤笑一声。
惊诧于,她即使喝醉也对她自己有着非常清晰且深刻的认知。
*
第二天醒得很晚,奚元睁开眼睛时,江悯已经不在身边了。
雪下一夜,卧室的两扇窗帘间有一分米空隙,她懒洋洋地侧过头看去,天空惨白一片,是雪下干净后空洞寂寥的感觉。顺便也瞥见床上乱七八糟的褶皱。当她再转向后方,看到自己安安静静躺在地毯上的黑色a,她哭笑不得。
倒没有误会什么,只是回想起自己昨晚上干的蠢事。昨日与江悯之间的对话也零零碎碎飘回脑子里。躺了会儿,待整个人更清醒一点,她起了床,又发现自己在卧室一角的行李箱。
本来在贺婉词车上,应该是看演出时被交到江悯这里。
干脆直接冲了个澡,将自己收拾好,肚子根本经不起这么番折腾,但她一点不慌,因为下楼就看到餐桌上摆满糕点还有着一瓶牛奶。江悯坐在一旁,悠闲地看着份报纸,那架势简直和贺婉词一模一样。奚元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落座,开始享用自己的早餐。
她早上习惯吃西式的东西,因为一些油炸的,或除甜味之外、味道很大的东西总让她没有食欲。这点她似乎与江悯非常契合。
江悯也很自然地放下报纸,起身,帮她去热牛奶。
这并没有感动奚元,恰恰相反:“你知道吗,你特别符合一些我对渣男的刻板印象。”一边说着,她直接上手去撕面包,蘸了蘸黄油塞进嘴里,又开始了她的论调。
她瞥江悯一眼,看他侧脸。
他好像是弯起嘴角的样子。她无语了。
算了。她懒得说了。
她又撕一块面包:“我们什么时候回芝加哥?”
“天气不好,明天或后天吧。”
她沉思片刻,又看了看窗外,雪倒是停得很干净了。
厨房里“叮”的一声,江悯将热好的牛奶放到她面前,她提议:“反正雪不下了,我们在这房子里待着也没什么意思,我想回我的学校看看。”
“学校?”
“对啊,我之前不是在这里读吗?”
“好啊,那你先把饭吃完吧,再磨蹭一会儿就能直接去吃午饭了。”
“哈哈。”奚元干巴巴笑两声,“你可真幽默。”
他又轻轻地笑了笑,也不再和她唇枪舌战。这却使她浑身难受。
她简直属性大爆发,很不习惯他这样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宠溺(讲实话,这个词蹦进她脑海中的瞬间她几乎吓一哆嗦)。或者往好方面想,江悯纯粹是厌了,所以干脆以微笑让她闭嘴,毕竟两个人总拌嘴偶尔也会觉得累。
“我本科读的是伦敦大学学院。”奚元告诉他,“是不是一听名字就很非主流?天知道我费了多大劲才成功毕业,我的大学生涯对我这学渣来说简直是智力上的人生巅峰,自此以后,我发誓,无论花多少钱我也不要去任何地方念硕士了。”
江悯沉默片刻,跟她说:“那你其实挺厉害的。”
“N n n.”奚元晃着手指,“跟你和贺婉词完全没法比。”她又指一指被他摊在桌角的那份全英报纸,“我读这玩意儿一分钟就会打瞌睡。”
“快点吃吧。”他再次催促。
“哟。”奚元边吃边回怼,“某人温尔雅的优质形象好像终于装不下去了。”
江悯微微一笑:“你不是说,那样很符合你对渣男的刻板印象?”
“所以连装都不装了,是吧?”奚元冷哼一声,又很识趣地在自己嘴上做个拉上拉链的动作,“我不说话了,我要好好吃早餐了。”
两人出门,江悯车的轮胎上已经上好防滑链。一切准备就绪,他这次没要保镖跟,亲自开车去她的母校,她坐在副驾驶心情愉悦。
其实她觉得她学校挺破的,就是那种一看就饱经岁月沧桑的破败——当然这个词过于夸张。主要是,这里的建筑就像伦敦的天气,打眼望去一片灰蒙蒙。但也有翻新的地方。她之所以说这里水校,是之前和同学朋友打趣打习惯了。并且这里在前几年对国内的招生门槛非常之低,听说现在又提高很多,她没再关心。
溜达一圈,她很满意地看过一遍熟悉的景象,和江悯在学校咖啡厅找了个位置,回想自己来这里时的新生派对。
其实那会儿她觉得有点恐怖,因为她丝毫不喜欢在那种场合里那样谈笑风生地社交,看到来自各国的校友也非常恐惧,因为想到将要和他们一起学习。而且她最痛恨小组作业,她已经预想到彼时的痛苦,和一群外国人一起做小组作业的痛苦,她的社恐心理在那一刻上升到顶峰。
她在国内时也这样。她认识的人很多,但真正玩得好的朋友不多。后来她终于在这里认识了一位非常合拍的闺蜜,她们“相濡以沫”地度过了整个大学时光。可惜那都是在现实生活中发生的事,而不是在这本里。在这里,那个人是不存在的。